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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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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当兵的把胳膊吊起来是闹着玩的?”

“不怕,只不过是个箭伤。”丹尼斯兴致勃勃地说道。

“只是个箭伤?”凯特十分惊惧地叫道,“妈,我们的眼睛到哪儿去了?”

“说实在的,只是一点小伤。不过,我要请求太太小姐为了这个伤原谅我一时兴奋过头。尊敬的先生,正是这些可恶的小伤容易使人烦躁。你们知道,没有谁比我们的杰勒德性情更温良了,但当熊从他腿肚上咬了一块金币大小的肉以后,他就变得十分暴躁,你们准会说他不是你们生的,而是顶呱呱的辣椒爵士和他的妻子芥菜夫人生的。这是谁?一个矮子?啊,您的仆人在下,贾尔斯少爷。”

“您的仆人在下,兵老爷!”新来的矮子吼道。丹尼斯吃了一惊,没想到会和一门土炮交换问候。

丹尼斯讲的话使他的主人感到惊奇,但他们现在的举动也同样使他感到惊奇。他们三个人都悄悄走到他坐的地方,张着嘴低头注视着他,仿佛他是个奇怪的幽灵。

继惊奇而来的是越来越明显的激动。

“你们都静静!”伊莱说道,“除开我以外你们谁也别讲话。年轻人,”他严肃地说道,“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到底是谁?我们不认识你,你怎么认识我们,并谈到那不在这儿的——我们那个不服管教的可怜儿子(愿上天饶恕并保佑他),从而使得我们心情都很激动?”

“怎么,我的老爷,”丹尼斯放低声音说道,“难道他没写信给你们吗?难道他没向你们谈到我,勃艮第的丹尼斯吗?”

“他只写了三行字,既没提到勃艮第的丹尼斯,也没提到任何陌生人。”

“啊,我想起来了。那封长信是写给他爱人玛格丽特的,而她已经溜跑了。这该死的姑娘!上帝知道,我该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找到她。”

“怎么,她不是你的爱人?”

“太太,请问您是指的谁呀?”

“当然是指玛格丽特咯。”

“我朋友的爱人怎么会是我的爱人呢?要是诺亚的侄女和她在一起,我准分不清楚谁是谁。试问我怎么分得清呢?我又从来没见过她。”

“凯特,别和他瞎聊了,”伊莱不耐烦地说道,“让年轻人回答我吧。你是怎么认识我们的儿子杰勒德的?我求你想想做父母的多么操心,就请你按你们当兵的作风直截了当地回答我。”

“马上照办。话说我在弗拉辛被遣返以后,我就动身回勃夏第。在德国边境上我和杰勒德住在同一家客店。我很喜欢他。我说:‘做我的朋友吧。’他起先不愿意,但很快就答应了。我们一道步行,走过了许多英里乏味的路程。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比我们更忠实的朋友。在地球还将继续转动的未来,也永远不可能有。先是我稍稍离开我的路线来迁就他,然后他又稍稍离开他的路线来迁就我。我们千百次地谈到塞温贝尔根和特尔哥,以及住在这屋子里的每个人。在旅途上我们有许多困难,但一道来克服就使得困难不在话下了。我从熊的嘴里救了他的命,他也在莱茵河上救了我的命,因为他像鸭子那样善于游泳,而我只会像个搬砖的托斗往水底沉。在勃艮第的一家客店,我们又救了彼此的性命。我们两人在客店的一间卧房里对付七个匪徒,足足抵挡了他们一个小时。重伤他们一个,杀死两个。你儿子干得很出色,不愧是个男子汉。他对付的是一个我遇到过的最顽强的敌手,而他就像叉个乳猪似的把他又了起来。要不然,我也不可能现在还活在这儿。但正当一切都很顺利,正当我不久要送他上船去罗马或罗马那一带的时候,哪晓得会碰到那狗崽子——勃艮第的安东尼大公,和他的一帮人马——前往发生叛乱的弗兰德,硬把我们强行拆散,把我带往一个地方。在那儿,虽然我手上得了一把大个的金币,肩上可挨了一支大杆的英国箭。这样,我就把可怜的杰勒德孤孤单单地留在勃艮第了。在那悲伤的分手时刻,尽管我是个当兵的,我也忍不住淌下雨水般的热泪。他也一样,可怜的杰勒德。他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是:‘去吧,代我安慰玛格丽特!’正是为了这个缘故,我才来你们这儿的。我对他讲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再考虑去罗马了。先到莱茵河,再顺流而下回老家吧。’你们看问题最清楚。请说说看,我给他出的主意好还是不好?”

“当兵的,请你握住我的手,”伊莱说道,“上帝祝福你!上帝祝福你!”说着他的嘴唇也颤抖起来。这是他惟一的回答,但比许多话语更富于表达力。

凯瑟琳一句话也没说,只见她从房里冲出来,吩咐木里尔把家中最好的东西都拿过来。然后她两手抱着柴回到房里,加在火上,并从衣橱里取出一块雪白的桌布。她正匆忙地走过去给杰勒德的朋友摆桌布,却忽然往下一坐,很快就像泄了气似的全身一点劲也没有了。

“爹!”凯特叫道。这姑娘的眼睛就像她的感情一样敏锐。丹尼斯一怔,站了起来。但伊莱挥手叫他坐下,自己用手猛地往妻子脸上洒了点水。这一着马上让她舒缓过来。她喘着气说道:“这么突然。我可怜的孩子!”伊莱对丹尼斯耳语道:“别管她!她反正是白天夜晚都在想念儿子。”他们装着没注意她的样子。摆脱了这阵哀伤之后,她又忙了起来。她亲手摆好桌布。但当她展平桌布的时候,她的两只手直发抖,一两滴泪水又悄悄地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

这家人简直不知道如何招待丹尼斯是好。他们对他又是填,又是塞,围着他轮流给他杯里斟酒。在那温和的火光、殷红的酒色和如饥似渴般的目光当中,他讲了我描述过的一切,还加上一个艺术家——不管如何细致——也会遗漏的大量细节。

但对于我的读者和这一小家子人说来,讲述的效果是多么不同!就他们而言,在他的嘴还没有讲出第一句话之前,兴趣就十分高涨,因为讲的全是有关杰勒德的事,而坐在那儿讲故事的人又刚刚来自杰勒德身边,并在这一幕幕的情景中和他一道扮演不同的角色。

围火坐着的骨肉亲人听着杰勒德的恶斗和危险的经历,都不禁为他们被迫离开的家人感到不寒而栗。

我请求我的读者们尽其所能地回忆一下杰勒德和丹尼斯旅途上经过的一切,并在心灵中想象一下这一切又被他的同伴讲给他那外表冷漠、内心却充满父爱的父亲听,讲给他的母亲和妹妹那两个可怜的妇女听,而她们无论外表和内心都充满了爱和同情以及对亲人的焦虑。现在,再请你们把这本书合上一分钟,试试体会一下这整个情景,好吗?这将能使我们省去许多重复。

这样,当我告诉你们下述情况时,你们就不会感到奇怪了。隔了一会儿,贾尔斯悄悄走来,蜷缩着躺在炉子前面,以一种近似小犬的尊敬望着说话的丹尼斯。这当兵的粗人无意识地、但又充分地显露了他的优秀品质,尤其是他对杰勒德的罕见的感情,连凯特这胆怯的小鸟也偷偷地把小手伸进了这武士巨大的褐色手心里。凯特的小手躺在丹尼斯的手心里,看去就像一小调羹的奶油溅泼在一个大盘子上。过了一小会儿,这小手便开始掐他拇指的球状肌,充当一个按脉器。可以说,命运对于说故事的对手们是很公正的,把事情也处理得很公平。丹尼斯有听众,我没有听众,然而丹尼斯得付出一笔税。每当听到杰勒德处于极度危险的时候,女性的面孔便变得那么苍白,可怜的小喉咙也那么咕噜作响,以致他不得不基于共同的人道的考虑打断他的讲述。“悬而不定”是讲故事的诀窍和灵魂。这位勃艮第的粗中有细的武士就这样处理着最妙的一些“悬念”的技巧。“太太,别这么难过,听完再说吧。小姐,别让你的脸孔这么苍白。鼓起勇气!事情看起来很糟,但你们将听到我们是怎样闯过来的。要是他完蛋了,而我在他旁边,我还能活着吗?”

与此同时,凯特小小的心力计或心速计,也在表达着感情的不同程度,并按其程度来掐丹尼斯的拇指。说到头它并不是一种高压器械。不过一切都是相对的。丹尼斯很快就掌握了这微妙的全程刻度,并懂得什么时候该冲淡一下焦急等待下文的心情,以取得最大限度的激动和欢乐。只是在一个场合,丹尼斯聪明地弥补了故事的不足。他讲到自己掉进了莱茵河,正在往下沉。这时他又被掐了一阵,使他又惊又喜。“啊嗬!这倒不错!”他想,然后根据解剖学家的原则,用身体进行实验,故意说他在水下呆了一刻钟。这当中,他一直都处在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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