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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洗衣服的日子,先生们。”她突然严肃地说道。
“改天好吗?我们旅客不能在你们洗我们衣服的时候赤身裸体呀。”一个坐在火边的怪脾气的老家伙反对道。这人在别人打趣的时候默不作声,现在才爬进众人欢畅的阳光中来。
“我不是针对你说的,老古板,”马莉昂高傲地说道,“但既然你问我,”说着她从头到脚慢慢地打量了他一番,“那么,我想你满可以连人带衣一起在澡盆里打个滚,没有坏处。”(笑声)“但我原先想讲的是,我认为——这位年轻的大人先生——可能会愿意把他的胡子浆浆硬。”
现在轮到可怜的杰勒德了,因为他下巴上长的“庄稼”很稀,而且丝一般柔细。
这时,在哄笑的人当中声音笑得最响的要算是背叛朋友的丹尼斯了,因为他的胡子很长,而且硬挺得出奇,以致莎士比亚——虽然从未见过他——都说到了他的点子上:
“满嘴奇怪的咒语,胡须长得像个豹子。”
——《皆大欢喜》
杰勒德毫不在意地承受这好斗女性的讽刺。他没有什么讲求漂亮的虚荣心。“不要说我了,侍女小姐,”他微笑着说道,“我的胡子是不值得你操心。请你照管照管这个势头很旺的‘庄稼’吧!”说着他指向丹尼斯的“须状植物”。
“当我要浆浆长扫帚的时候,再照管它也不迟。”
当人们对这毫不含糊又一语中的的俏皮话又笑又喊的时候,女店主走了回来。她还没来得及跨过门坎,我们的亚马孙女英雄已变成了一个貌似温良而柔顺的假圣母。
女店主们都是了不起的制伏人的好手。像她们那样的,我看世上少有。侍女们,悉听尊便吧!不过这只是浪费表演技巧,因为女店主早已听见,而且心里也并非不喜欢这一串串的笑声。
“唉,马莉昂姑娘,”她情绪很好地说道,“如果你每格格笑一次就给我下个蛋,那么,三鱼旅店就永远不缺煎鸡蛋的油了。”
“太太,”杰勒德说道,“该付多少钱?”
“付什么钱?”
“付我们的晚饭钱。”
“忙什么?难道等你们走的时候再付不行吗?旅客走时才付钱,这是‘三鱼’的规矩。”
“不过,太太,‘三鱼’的墙上写的可是:‘此处不能……’”
“去它的!让那跳蚤钉在墙上,别管它。瞧这儿!”说罢她指着布满象形文字、被烟熏黑了的天花板。这些赊的账,俗话说画的“道道”,只有这位太太和她女儿才懂得。母女二人只需在必要时登上一个小方凳,用刀子在天花板上堆积的黑烟上刮刮,就可以画出一些道道。太太解释说墙上写的大字是用来吓退穷光蛋的,或者偶尔有个想赖账的面孔撞进来强行要求住宿时,作为对付他的依据的。“您知道,我们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们,因为法律不准许我们这样做。”
“您怎么知道我的面孔不会赖账呢?”
“啊,这还用说,这是今年秋天走进‘三鱼’的最善良的面孔。”
“我的呢,太太?”丹尼斯说道,“您没在我的面孔上看到赖账的样子吧?”
她从容地望着他。“不像这小伙子的面孔这样善良,也永远不会这样善良,不过倒是个老实人的面孔。尽管如此,”她淡漠地补充道,“要是我比现在年轻十岁,我是不愿在漆黑的夜晚在离家太远的地方碰到这样一张面孔的。”
杰勒德发愣地望着,丹尼斯却大笑起来。“嘿,太太,我只消把夜露从花上吸掉,您就用不着减掉十岁,甚至减掉一天,而值得为您冒冒被抓破脸的危险了。”
“瞧,女主人,”马莉昂刚一进屋就说,“我不是前两天还说过,如果您有心的话,您还可以使他们神魂颠倒吗?”
“我敢说你是说过的。一听起来就像个傻丫头讲的话。”
“太太,”杰勒德说道,“这太奇怪了。”
“什么?啊,不,不,这一点不奇怪。要知道,我在这儿呆了一辈子。一个姑娘在旅店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相。”
马莉昂:“第二件就是煎鸡蛋。不,第二件是说谎,但第三件就是煎鸡蛋了。”
女主人:“最后也是最难的一件就是学会住嘴;而害羞么,过了一天就再也学不会了。”
马莉昂:“哎呀!又说起我的舌头来了。我什么也不讲了。我生活在女主人的翼下,而女主人却打击起我来了。我完了——我这个侍女完了。捞一把剩下的油水吧。”于是她摇摇晃晃地往后倒,一头栽在屋里长得最漂亮的人身上,而这人恰好是杰勒德。
“去!去!”他生气地叫道,“得了,别装疯卖傻了!这对我可是个太过分的玩笑。你没见我在跟女主人谈话吗?”
马莉昂做出一个鬼脸,恢复了她的弹性,轻轻地一两跳便蹦到地板的中央,然后做了个足尖旋转舞的动作。“你瞧,女主人,”她说道,“我认输了,您对男人,至少对小男孩还是最有权威。”
“年轻人,”女主人说道,“这姑娘并不像她的举动所表现的那样愚蠢。在看相和煎鸡蛋方面,我们是了不起的。如果在这些技术方面我们不行,那就不好办了,因为这些大致就是我们惟一能干的事。”
“您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太太。”杰勒德说道,“您有经验的眼睛一眼就看出一个人的面孔里呼之欲出的老实气,这看来是有道理的。但您如何只消望望丹尼斯,就知道他的毛病、他的痴愚。他的骡里尔罗斯蒂呢?”可怜的杰勒德越想越生气。
“他的骡——他的什么?”(她带着一种迷信的敬畏感对这一多音节字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别这样,这只不过是我一时高兴为他发明的一个字眼。”
“发明?怎么!像你这样一个娃娃也可以创造不是勃艮第土生土长的字眼吗?小心你在于些什么哟!嘿,这些字,特别是坏字,已经多得我们够呛了。上帝呀,世道是个什么样子!我看往后就该听到发明新品种的蓟菜了。”
“得了,太太,所谓骡里尔罗斯蒂,意思是说身心完全灌注在女人身上。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那傻瓜的骡里尔罗斯蒂的?”
“哎呀!善良的年轻人,你真是小题大作。我们女人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我们通过眼角比大多数男人通过望远镜看到的还要多。当我走来走去干这于那的时候,我的眼睛还在盯着我的客人,所以我注意到这位当兵的眼睛从不离开我们女人,包括我的女仆马莉昂,甚至像我这样一个老太婆。女人对他说来都是宝贝。你瞧他坐在那儿怒目而视。啊,你真是个再傻不过的男人!至于你哩,你总是对着说话的人,不管是他还是她,这就合乎常情了。”
丹尼斯失声大笑起来。“你的猜测真是大错特错。嘿,这个表面上温文尔雅的伙计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耳其种——除开胡子以外全都像。比起公爵卫队中的保镖,他更算得上是一个你们称之为敢作敢为的人。他对一个名叫玛格丽特的荷兰姑娘的倾心和专注,比起我对你们的褐发、金黄发的倾心和专注之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哟,这可恰好相反。”女主人说道,“你的是毒药,他的倒是良药。守住玛格丽特吧,我亲爱的。我想她是个老实的姑娘。”
“太太,她简直是个天使。”
“不错,不错,对她们更了解之前,她们都是天使。我只希望她老实就行了,这样她就会使你避免碰上更糟糕的伴侣。至于你,当兵的,你将来会碰到麻烦的。你的眼晴天生不会给你的灵魂带来好处。”
“也不会给他的钱袋带来好处。”马莉昂插嘴说道,“至于他的嘴唇么,它们会在许多带刺的荆棘上啜吸他所说的露水。”
“唠叨过分了,马莉昂,唠叨过分了。”
“别麻烦人了,女主人。你不是雇我来做你‘三条鱼’中的一条鱼的,是吧?”说罢,马莉昂生气地沉默了三十秒钟。
“难道可以这样对女主人讲话吗?”悄悄进来的店主不以为然地说道。
“住你的嘴,”他老婆厉声说道,“用不着你来管这姑娘,她是你的好仆人。”
“怎么,雄鸡就永远不能啼,只能让母鸡整天叫?”
“你爱叫多大声就叫多大声吧,我的好伴——你到门外去叫。母鸡就是要说了算。”
“这方面我倒知道有句俗话。”杰勒德说道。
“你真知道吗?那么说来听听吧。”
“妇人希望在任何时候都做她家里的皇后。”
“这我以前还没有听说过,但它是一个福音书般的真理。嘿,那些最先说出些谚语的人真有眼光和口才、口才和眼光。我看一句古老的格言比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