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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也十分美好。不过,你可以等一等,待山楂花开的时候再搬进去。那时,你的墙上将布满美丽的玫瑰花和香甜的忍冬。难道我们能忘了你,忘了你所爱的那些稚气的东西吗?亲爱的杰勒德,你母亲在等着你呢。她很少这么晚还不睡觉。求你,求你走吧!我们一离开这倒霉的地方,我就会给你看看你获得的宝贝。你肯定对他毫无所知,要不你就不会像这样逃避我们了。天哪!是怎么回事?我说了什么无知的蠢话,使得你这样望着我?”
他全身缩成一团,用搀杂着畏惧和猜疑的奇异目光凝视着她。
“不幸的姑娘,”他严肃而又深为激动地说道,“难道你想叫我为了一个可怜的神父庄园和里面长的鲜花将你我的灵魂拿去冒险?不过,这不是你的过错。是那没心肝的魔鬼派你这可怜而又单纯的姑娘,拿着这诱饵到我这儿来的。啊,狡猾的魔鬼,我甚至要当着你的这个驯服工具揭穿你的真面目,好让她看清你,像我一样憎恨你。玛格丽特,我失去的恋人,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吗?因为我爱你。”
“啊,不对,杰勒德,你不爱我,否则你就不会躲开我。完全没有必要躲开我。”
“让我们两个真诚的情侣之间别再存在任何虚伪吧。今晚以后,我们将永远不再在尘世见面。”
“上帝不容啊!”她说道。
“我爱你,你也没忘记我。否则,你早就改嫁,不会来找我这个与世隔绝的人了。我是一个神父,一个修士。要是你我保持爱情,作为邻居生活在一起,除开愚蠢和罪恶以外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呢?要知道,我们的爱情过去是纯洁的,但如今(这是上帝的意旨)已不虔敬、不圣洁了。不行,即使我的心破碎了,我也必须态度坚决。我是男方,又是神父,在我还没有受到严格的孤独生活的锻炼,而你还没有改嫁别人以前,我们不能再见面。”
“我愿接受我的命运,但不能让你接受你的命运。我宁可死也不能这样。是的,我可以改嫁,但我宁可嫁给一个倒霉鬼,也不能让你躺在这可怕的倒霉地方,让那美丽的庄园白白地等着你。”克莱门特呻吟起来。随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有两样东西变得越来越清楚——他的义务以及他的义务不能不带来的痛苦。
“亲爱的,”他用一种搀杂着温存和顽强决心的奇异声调说道,“我祝福你,因为你让我再一次看到了你可爱的面庞。愿上帝原谅你,也祝福你,尽管你在一分钟之内就破坏了六个月的孤独才建立起来的圣洁的内心安宁。不过,这也不要紧。感谢上帝,只消一年的悔罪就可以使我恢复宁静。我可怜的玛格丽特啊,我似乎很残酷,但实际上我是善良的。我们最好是分离吧。是的,马上就分离。”
“分离,杰勒德?不行。我们已经看到了分离的后果是什么。分离?哼,我要讲的话你还没听到一半呢,甚至十分之一也没听到。我并不只是为了你个人的安乐,才想把你带到高达庄园去的。你听我说吧!”
“我不能听你说。就连你的声音也是一种诱惑,因为它就像音乐,可以勾引起甜蜜的回忆。”
“但我告诉你,你得听我讲。杰勒德,你不听我讲,我就不离开这个地方。”
“这么说,我们就得通过别的方式来分离。”克莱门特忧伤地说道。
“哎呀!什么别的方式?难道你力气大,想把我撵走吗?”
“不,玛格丽特。你知道得很清楚。我宁肯死上无数次,也不愿对你使用暴力。你可爱的身体比我自己的身体还宝贵。但对我来说,你我不朽的灵魂更宝贵千百万倍。我已经长时期地抵制了这一诱惑中最可悲的诱惑。现在我得逃脱这个诱惑。永别了!永别了!”
他向门口走去,果真把门打开了。正当他一半身子迈出去的时候,她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好吧,现在得让另一个人替我讲话。我本想,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愿为此报答你。但既然你这样冷酷,我就不能不需要这个人帮助。请你把脸转过来一下。”
“不行,不行。”
“我说行!你把脸转过来以后,只要你做得出,你就背过脸去不理睬我们好了。”她稍稍松了一下她握着他胳膊的手,心想他总不至于拒不给她这样一个小小的情面。谁知这一松,他反认为是个他可以抓住不放的好机会。
“逃吧,克莱门特,逃跑!”他几乎尖叫起来。他的宗教狂热使他暂时恢复了原先的体力,猛然挣脱开她的手,冲了出去。他跑了几步,跳过小溪,开始沿着小溪奔逃。但他发现玛格丽特没来追,便停下来回头望望。
她伸着两只手,脸朝下倒在地上。
他逃跑的时候,无意之中把她撞倒摔伤了。
目睹这一情景,他不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倒回来一步。但忽然之间,他被另外一种冲动所驱使,将身一纵,跳进了冰冷的溪水。
“得了,让我的肉体毁灭吧!”他叫道,“但愿我的灵魂得救!”
看到他冰水齐喉咙深地站在那儿,玛格丽特发出了一声动人哀怜的、长时间的呜咽,并抬起身来跪在地上。
他几乎像在正午那样清晰地看见了她全身的外貌。他看见了她苍白的面孔,看见了她闪烁着泪珠的眼睛。接着,在那寂静的夜晚他听见她讲了这样一些话:
“上帝啊!你无所不知。您看到我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宽恕我吧!我再也活不下去了。”说罢她忽然站起来,像在自己可怜的窠穴旁受了致命创伤的野兽那样疯狂地跑去,一边尖叫着,“残酷啊!——残酷啊!——残酷啊!”
通过短短两三个字,人们的心灵往往能迸发出多么复杂而痛楚的感情啊。那动人哀怜的叫声,饱含着受到创伤的爱情、自尊心以及绝望和近乎发狂的心情。克莱门特听到这个声音。这声音使他恐惧和悔恨,使他的心脏凝结,比冰水更冷地冷彻他的骨髓。
他感到他已经永远把她从身边赶跑了。但在他赢得这个最巨大的惨淡胜利当中,却出现了一个想诅咒教会、诅咒宗教本身的难以压抑的冲动,因为它们竟要求凡人表现这种野蛮的残忍。最后,他半死不活地从冰水里爬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回洞里。“我在这儿倒很安全,”他痛苦地说道,“她再也不会到这儿来了。我真是个又怯懦、又忘恩负义的可鄙家伙。”他把冻僵了的消瘦的身子往地上一倒,暗自希望也许从今以后再也爬不起来。
忽然,他望望漏钟,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这时他才慢慢爬起来,脱掉身上的湿衣。想起他给心爱的玛格丽特造成了那么大的痛苦,他不停地叹息着,一边穿上老隐士的鬃毛衫,上面再套上他的胸甲。这两样东西他过去从没穿过,因为他怀疑他是否配得上穿戴那位久经考验的战士的征衣。但目前他必须让自己获得一切可能的援助。鬃毛可以使他的肉体感到刺痛而分散悔恨的心情,再说,胸甲也说不定具有辟邪的性能。
他跪了下来,谦恭地祈求上帝当晚就能解除他肉体的负担。他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亮,顽强地诵读赞美诗。每个词句都像从铅一般沉重的心里掉下来的铅块,同时也像铅块一般坠落在地上。在这机械的祷告当中,他偶尔发出一声由衷的哀叹。这时,他忽然看见角落里有个小包袱。先前光线比较微弱的时候,他一直没发现它存在。他发觉这包袱的一端有一堆像是用金子织成的丝线。
他走过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刚一看清,他便立刻举起他的两只手来,显示出无比的欢欣。“这是个天使,”他轻轻说道,“一个可爱的天使。上帝目睹了我痛苦的考验,对我割断儿女之情表示赞赏。这朵天堂里的鲜花是他特地送给我的安慰和鼓励,因为他看到沉重的包袱已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跪下来,欣喜若狂地凝望着他金色的头发、柔嫩的皮肤、桃子般的面颊。
“趁你离开我回到你那幸福的天堂之前,让我用我忧伤的眼睛好好欣赏你一番。你一走也像她一走那样,将使我的洞穴又变得阴暗无光。”
尽管如此,我们这位隐士还是打扰了这可爱的小客人。他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着惟有天堂才有的色彩。看到有个陌生人跪着低头看他,小客人可怜地哭了起来。“妈妈!妈妈!”眼泪顺着他的小脸颊往下直淌。
也许是因为克莱门特毕竟有六个多月没见过可爱的人面吧,比起我们来,显然他更能评价幼儿的美丽。说实在的,这漂亮的北国幼儿长着长长的金发,比我们想象中的任何天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