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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闻这坚定的声音,禺疆惊醒过来,抬起看向她,温柔浅笑的她,仿佛一泓清泉、潺潺的流淌过焦灼的胸口。他站起来,威猛的身子不期然的虚里一晃。
她及时地扶住他的胳膊,一阵心慌,却被他紧紧的拥住,轻颤的双臂越收越紧,强烈的心跳清晰可闻,滚烫的体温迅速包拢,窒息的感觉渐渐弥漫。然而,她不忍也不想推开他,天知道,他抬头看她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他紧紧拧着的眉头,看见他疼痛的目光,看见他苦涩的心潮。
同时,她看见爱宁儿疑惑、惊讶的目光……也看见部民们惊诧、古怪的表情……
爱宁儿痴痴的看着深情相拥的两人,如果,禺疆叔叔拥抱的是自己,那该多好啊!呀!不对,禺疆叔叔怎么抱着一个男子呢?这太奇怪了,难道,禺疆叔叔喜欢这个护卫?这个护卫,个子瘦小,身板娇弱,白皙的脸上虽有一抹红色斑块,仍然看得出容貌清秀、纯净,倒像是一个玉婉的女子。难道——他是女子?
冰溶阏氏伸手捂住银刀的刀柄,动作轻缓,涣散的桃花眼、倏的绞拧起来,猛一用劲,从体内拔出银刀,霎时,赤红色的血柱四处喷溅,衣服上绽开,草地上漫开,立脱的脸上凝开……
立脱更加用力的抱住她,眼泪剌剌的奔泻而下,嘶哑的哀嚎,“溶溶——”
部民们莫不再次地瞪大眼睛,非常不解冰溶阏氏的怪异举动。
不经意的,金属利器没入体内的尖锐声响再次想起——立脱的腹部,赫然耸立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银刀。闷哼一声,立脱躯体僵硬,瞳孔惊愕得呆滞,除此之外,再无表情。
人群中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四散传开,越滚越大,渐至沸腾。
爱宁儿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似乎被吓傻了。
杨娃娃不可思议的、呆呆地盯着冰溶阏氏惊世骇俗的举动,平静无波的声音,有气无力,“你哥哥死了,被她杀死了!”
禺疆急速的转过身,感觉到全身血液的倒流……
冰溶阏氏面目柔和,眼睫低迷,似乎扬着渺远的情愫和淡淡的满足,“你说过,你不会死在我的后面;我也发誓过,我会在临死之前杀了你!谢谢你——”无神的桃花眼,慢慢的,慢慢的闭上,沉沉的睡去……
立脱笑容和煦,缠绵的情意款款如缕,“溶溶,我马上就来陪你,你等着我!”
禺疆大跨步走来,半蹲下来,扶住立脱的肩膀,眼睛哀伤,却闪烁着精锐的光彩,“立脱哥哥,你不能死!我绝对不让你死!”
杨娃娃感慨万千。爱宁儿弑母,冰溶阏氏杀夫,老天,这一对母女当真可怕,秉性如出一辙,行为特立独行,心思深不可测,无法用常规思维来解释。而她们的出发点,却都是——情;爱情本身或许没有错,。电子书只是有时候,人被其控制,而做出一些伤害别人的举动,悲剧就此诞生。
这个夜晚的悲剧,孰是孰过?
“冰溶阏氏在说谎!”人群中爆出一句中气十足的冷话,随即、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中等个子,方正的脸形一派正气凛然的憨实表情,“禺疆兄弟是老酋长的儿子!”
“黑色陌,是黑色陌!”人群沸腾,纷纷叫嚣。
“好几年都没看见他了,他肯定隐藏起来了!”
“黑色陌是老酋长的护卫队长,他一定知道十八年前的事情!”
黑色陌脸色严肃,面朝大家,朗声道,“是的,我知道是谁害死了老酋长。禺疆兄弟是老酋长的儿子,冰溶阏氏不是他的阿妈,十八年前,冰溶阏氏让禺疆兄弟端给老酋长一碗黑色药汁,老酋长喝下药汁之后,不久就中毒而死!所以,老酋长是冰溶阏氏害死的,禺疆兄弟是无辜的!”
沉默。淡漠。部民们对黑色陌义正言辞的话语,将信将疑……
卧虎藏龙(1)?
卧虎藏龙(1)
“黑色陌,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禺疆兄弟的阿妈,到底是谁?”沉寂之中、迸出一句刚冷的话,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走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个子不高,腹部微微隆起,一双朗目炯炯有神,却被某种刻意展露的平和遮掩住豹子一样的狡光。
此人正是一直默默无声的哈青都,辅佐酋长处理部落政事,知晓部落中任何一件事情。如果说左右大将是武将,哈青都就是文臣。
黑色陌一怔,黑褐色的脸孔上浮现出一种诚实的心虚,“我只知道冰溶阏氏不是禺疆兄弟的阿妈,却不知道他的阿妈是谁。”
哈青都冷嗤一记,面向部民,眼睛中精光闪烁,不屑道,“既然冰溶阏氏不是他的阿妈,那么,禺疆兄弟就不是老酋长的儿子!大伙儿应该记得,老酋长的大阏氏早在立脱酋长两岁时归天,几年后老酋长再娶冰溶阏氏;也就是说,老酋长只有两位阏氏,如果禺疆兄弟不是冰溶阏氏的儿子,更加不是老酋长的儿子!大伙儿说,哈青都说得对不对?”
这个哈青都,绝对不是善类!明显的,他的机锋精准的针对着禺疆,很有可能,是冲着酋长大位来的!杨娃娃看着兀自悲伤的禺疆,仿佛对自己的身世充耳不闻,揪起美眸,秀眉紧拧,快速的转动着心思。
匈奴族的部落酋长,多是部民推举而生,采取的是推举制,推举部落中大家都承认的、有威望的英雄为酋长;不过,当老酋长的下一代威望很高,为部民所崇拜、认可,推荐制就会表现出因袭制的些许色彩。哈青都深谙奥妙所在,很清楚禺疆在挛鞮氏部落没有多少威望和影响,如果他真的不是老酋长的儿子,如此,哈青都的胜算大大增强。
黑色陌感觉到脊背上汗意潸潸,额际上皱纹蠕动,尴尬得不知道做何表情,“这个——老酋长亲自跟我说的,说禺疆兄弟不是冰溶阏氏生的。”
杨娃娃稳步走上前,和黑色陌、哈青都并排站立,气势纵横,“哈青都,你们酋长都快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吗?”
哈青都转头、迎上杨娃娃笑意沉沉的自信目光,眼睛突的一沉,暗道糟糕,今晚上,这个瘦小男子太出乎意料,小小头颅里装的不是杂草,心思转换迅速无常、严谨无漏,言辞有理有据,举动冷静沉着,难能可贵的是,年纪轻轻,眸光迫人,气度慑人。更加奇怪的是,禺疆居然抱着他,难道他是女子?
“这位小兄弟,伤心不伤心,你怎么会知道?再说,酋长死不死,大伙儿还是要好好的生活,明天早上一醒来,还是跟往常一样,打水,挤奶,放牧,最重要的是,大伙儿能吃得饱,穿得暖!”哈青都微微一笑,无比狡猾,心中,却升腾起一种隐隐不妙的感觉。
杨娃娃暗叹,果真厉害!他熟稔草原民族的心理、精神世界,草原人民在心理上偏于野蛮、血腥,强者生,弱者死,弱肉强食,崇拜英雄,生死观念甚为奇特,特别是对待死亡、对于无关之人的死亡,淡漠得很。
“立脱酋长还没死,你就如此为他着想,担忧大伙儿的生活问题,哈青都真不愧是酋长倚重的大人物!”杨娃娃一语双关,姿容冷淡,语气沉稳,腔调肃然,“哈青都一向为大伙儿劳心劳力,大伙儿也都敬重,现在是不是应该安排大伙儿清理一下场地?黑色陌,帮我们的大人物哈青都,找几个人把这里打扫、收拾干净!”
黑色陌点头答应,立马转身招呼众等勇士。
接着,面向大家,她敞开喉咙,坚定道,“夜深了,大伙儿也累了,都散了休息去吧!”
部民依言纷纷起身,各自散去。这个盛会,持续了很长时间,又是角斗,又是老酋长死亡之谜,紧张刺激,高潮迭起;部民的心情、随着局势潮起潮落,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早已疲累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
哈青都气得牙痒痒,呼呼的怒气喷射而出,上胡须一抖一抖的,甚是滑稽。
杨娃娃转过身,看见两个勇士抬走了冰溶阏氏,明天再行下葬。冰溶绝对想不到,禺疆一回来,她纵横挛鞮氏部落的生涯也就结束了!这么一个风韵媚骨的迟暮美人,心思兜转,心念狠毒,十八年前,真的是为情下毒害死比她年长的老酋长?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而她和立脱的生死之恋,应该也是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生不同时,死而相约,确实让人感喟!
立脱,假如真的死了,对于禺疆,恐怕百害而无一利。
爱宁儿坐在地上,仍自怔忡着,讷讷不言,神色萧索、恍惚,仿佛沉陷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外面发生了什么,她都看不见、听不着。陪伴着她的婢女黑妹,呆呆的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担忧的照看着爱宁儿。
杨娃娃走过来,半蹲着,看看近乎痴呆的爱宁儿,轻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