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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身一个激灵,低头沉默不语。
屋内传来司鸿宸微弱的呻吟声,深度昏迷中的他正饱受伤痛的折磨。那声音刺得我胸口发疼,那是万箭攒心的痛楚,一抽一抽的。
过了良久,屋内一声轻轻的咳嗽,封叔和郎中从里面出来。我心急如焚,不由自主地迎上去。
郎中叹口气,做出为难的神色,道:“蒙封爷厚恩,凡是卑医经手的,无一不痊愈的。只是这位兄弟伤势实在太严重,虽然已经给他剜去腐肉,敷药包紮,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郎中言语婉转,但是我已经听出其中的意思,脑子嗡的一下,直愣愣站着不说话。
封叔似什麽都没看见,端凝前方,摆了摆手,对着後面的人说:“我们走吧。”
春日里的夜晚,四下里静却不黑,松明灯彻夜长明。我蜷坐在司鸿宸的身边,无声地抽出盖在他身上的一角棉被,他的上身缠了血迹斑斑的的绷带,我的眼皮抽动些许,又俯身凝视他的脸。
他的容貌,我是看不厌的,有时还会情不自禁偷偷看他。若说瑕疵,就是线条太分明,眉目太深邃。而此时双目紧闭,却缓和下来,说不出的温和。
这样的司鸿宸就要死了!
悲从心中生,我俯身下去,将唇放在他冰冷的唇片上。心里的话只有在隐秘的角落,对着他轻轻诉说。
“司鸿宸,我们做夫妻一年多了。我记得第一次去见你,公园里下着雪……你却扔下我不管了。在这个世界,又是一年下雪了,我还是见不到你,可已经不计较了……说这些还有什麽用?为什麽人命脆弱得像雪,挨不到天明就会消融?司鸿宸,为什麽等不到我告诉你我叫韩宜笑,你就要离开我了?司鸿宸,我已经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当成楼婉茹,你的妻子,你说我怎麽办呢?……”
窗外,风声呜咽。
我始终不觉得冷,泪水淌过脸颊,滴落在司鸿宸苍白的脸上。
只是他一直昏迷着,什麽都听不见。
袁放远不是司鸿宸的对手,但是在这个异世,永远站在最高处,他就是沙场上的帝皇。明明可以乘胜追击将敌方一举歼灭,他只命司鸿宸以及属下冲锋陷阵,而自己按兵不动。等司鸿宸他们在拼杀中耗尽太多气力,才给予不痛不痒的支援。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袁放借此最後战机,除掉司鸿宸。如果除不掉,也要让他在箭伤下慢慢死去。
往昔的戎马生涯,让司鸿宸暂时失去对袁放的戒备,而习惯性去英勇杀敌。他应该明白,他好比袁放手中抓着的一只鸟,生命只在手指翻覆间,待捋光最後一根羽毛,司鸿宸的生死就定下了。
我坐在床榻上,一小勺一小勺地将羊骨头汤喂进司鸿宸的口里,浓汁顺着他微闭的嘴角流下。悲痛至极,我放下汤罐,哽咽着无法言语。
林子里所有的弟兄,从屋内到屋外,鸦雀无声地站着,连茅屋上的雀鸟,也缩着脖子不作一声。
这个时候的袁放在干什麽?杯酒欢歌,歌舞升平。他一定在得意地大笑吧?
满心的火焰无边无际蔓延,我再也无法忍耐,霍然起身往外走。没人阻拦我,所有的人目送我离开,他们大概都猜到我要去的地方。
宫城的白日,这里没有战火的血腥气,曾经发生的战事早已成过往云烟,这片土地正渐渐变得繁盛。最热闹的是酒肆,谁会限制这些军士搏杀归来後的狂欢寻乐?满大街都是肆意的浪笑声,有人在路上发着酒疯……
谁都无法预知未来的岁月,有的人过得钟鸣鼎食,有的人却在忍饥挨饿,除了这样的活法,余下的就是战争,连绵不断的战争。
无情战火下,袁放安然无恙,无数的鲜血堆积在他的脚下。
我痛恨这种人!
进大将军府,府门比以前更显高深。护甲守卫在前面带路,隔着高大的花墙,缕缕琴声清晰可闻,声音抑扬顿挫,掩不住的旖旎。
袁放坐在绣榻上,两边捧托盘的婢女伺候着。他瞄了我一眼,头也不抬的,心不在焉地说:“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从我身边鱼贯而出,馨香拂过,把我的呼吸都熏得停滞了。我瞪着袁放,曾经的楼家盛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接着什麽都想不起来了,唯独只记得他下令一声放箭,箭头直插司鸿宸的胸口……
袁放目无表情地问我:“司鸿宸死了吧?”
我咬着牙,狠狠蹦出两个字,“没死。”
“很快会死的。”他浅浅地笑,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茶盏,轻描淡写道,“喝点人蔘茶吧,这可是正宗的千年人蔘。喝完以後回去,你就成寡妇了。”
我颤抖着举起茶盏,二话不说,将参茶泼在袁放的脸上。接着将榻几掀了,几上所有的东西碎散了一地。外面的侍卫闻声冲进来,袁放坐着示意他们都出去,闭嘴选择沉默。
眨眼之间,房内一片狼藉碎裂。终於,我指着袁放,满腔悲愤地喊道:“你杀了他!你终於报了仇了!那麽恭喜你,从今往後,我与你恩断义绝,不会再有楼家盛和楼婉茹,你是我的仇人!早晚有一天,我会跟你算清这笔账!”
我凶狠地放下这句话,大踏步出了将军府。
风沙扬起灰土,天地变得灰蒙蒙的,望不见出路。我低头走得飞快,心中的烈焰还在燃烧,无休无止,但是我咬牙忍着,必须忍着。
风声缭乱,仿佛有个尖细的声音在嘲笑我,“韩宜笑,你找袁放干什麽?他本来就不是楼家盛了,你真傻,真傻。”
回去,回去守住司鸿宸。
小树林里安静极了,异乎寻常的安静。我走得磕磕绊绊,汗水从额际淌下来,呼吸越来越急促。
忽听听到一声惊呼,“夫人来了!”
士兵们仍然站在屋外屋内守候,个个面色凝重。耳边尖声鸣叫,好似幼猫的哀鸣,我直直地冲进去,扑向司鸿宸身边。
“夫人,大人他……”
我慌乱地执起司鸿宸的手臂,摸索他的脉搏。那细微的脉动几乎找不到了,而他的面色渐现暗青,仿佛一尊冷面的雕塑,一动不动。
“你醒醒,你快醒醒,睁开眼看看我……”我无力地呼唤着,他的手指僵冷,冷得让人胆寒。
最後一丝脉动停止了。
那一刻,我的呼吸仿佛也停止了。胸骨都在爆裂粉碎,我哀嚎一声,终於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待睁开眼时已是天黑,窗外暮色洇浓,马蹄声不断,依稀还有人的说话声和哭声。
司鸿宸安静地躺在原处,我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他的脸庞。这样的人,我怎麽相信他已经死去?我宁愿相信他还在沉睡。
“司鸿宸……”
我默念着他的名字,呼吸间充斥着绝望和悲凉。
“夫人,给大人换衣服吧。”有士兵进来,见我醒来,边擦眼泪边跟我说。
在士兵的提醒下,我默默地给司鸿宸擦洗完,并换上乾净的衣衫。最後给他梳头束发,将他心爱的盔甲穿戴整齐。
封叔带着一帮人再次出现在茅屋内。整装束甲的司鸿宸英气逼人,随时准备冲锋杀敌一般。
封叔大叹,不无惋惜道:“如此可造之才!”
他转头看了看我,用低沉的语气说:“我已说通太祝令,按国祭单独为敖兄弟治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他还是名考工令。”
我哀痛地望着司鸿宸,闭了闭眼,只淡淡的一句,“人都死了,把我的玉珠链子还给我吧。”
封叔低头思忖,我见他一双阴鸷的眼眸里浮光沉沉,以为他要耍赖。他顿了顿,虽略有不耐,但还是安慰道:“自然会给你。不过链子在俪城,等给敖兄弟办完丧事,我回俪城後,派人交给你。也不过就在半月工夫,不急。”
他的眸光盯在我的脸上,企图从中发现一丝秘密。我不动声色地转过脸,点了点头,仿佛疲惫至极的神情。
封叔反倒沉默了。我知道,他一定很失望。
次日清晨,封叔派来的辎车停在了茅屋外面。
几名士兵将司鸿宸抬上辎车,我全身素缟坐在司鸿宸身边。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下,辎车缓缓向林子外面行驶,全体弟兄低着头,沉默地跟随而行。
出老砖高墙,封叔和几名属下等候在那里,谁都不说话,也不打招呼,送丧队伍继续向祭祀场前行。
队伍过官道不久便避开宫城,拐向一条石子小道,道路曲曲折折往前延伸,周边风景萧条,连鸟儿的影子也极少见,便是祭祀场了。那时的人都是相信神灵的,祭祀场焚烧的死人不计其数,那些孤魂还在游荡,到了半夜特别容易闹鬼,还能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叫声,因此这地方极少有人经过。
石子小道遍地坑坑洼洼,辎车颠簸其中,把我颠得晕乎乎的。或许悲痛过度,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