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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是什麽?我的这种身份会遭来什麽命运?
从别人的口中,除了知道大家都是宫中的女奴,皇帝是谁?皇宫在哪儿?她们说得不清楚,我也一知半解。我们就像傻瓜一样被人牵着走,整天整夜有人看守,连开小差的机会也没有。
终於到达城门,吊桥内外的大道车来人往,每每飞骑经过,必定扬起一路灰尘。道路两边的行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有包子铺将炭火桶端到外面,里面硕大的包子热气腾腾。
闻着那股热气,我不禁咽了咽喉咙,感觉那里乾得要冒出火来。但看其余的女奴,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唇焦口燥,脸色苍白。我干脆不去看她们,正巧车子进了城门,抬眼细心观察门楼,依稀看见石刻的“俪城”两字。
凭着贫瘠的历史知识,我想起来了,俪城在安洲西北,两地距离至少有两三百公里。
离家人,离司鸿宸,越来越远了。
好容易等到风停雨息,那几个持刀佩剑的男人叱喝着,将我们从各个马车内赶下来。那边早有人在老槐树一带腾出大场子,将我们驱赶在树下,一一站立。
人们逐渐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朝着我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里面不乏衣着光鲜者,也有嘻嘻哈哈凑热闹的。领头的兵丁站在木桩子上吆喝几声,然後吩咐手下分头准备。
买卖开始了。
一场内战之後,皇帝逃跑了,胜利属於蛣蜣族。蛣蜣族人正如蛣蜣一样,肮脏野蛮毫无人性。
在那个时期,历史就像战车的轮子,轰轰然驶过,接着又轰轰然翻开新的一页。
以前我总是听老年人讲,打仗最吃亏老百姓。这里奴役最倒霉,本身就没自由。旧主人垮了,又换个新主人。
那些富人贵胄像进了集贸市场,对着我们挑三拣四。选到中意的,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後领着麻绳牵回家。
周围的女奴越来越少,连那个拖鼻涕的女孩也被牵走了。刚才还热闹的场面冷清起来,天上又下起细雨,把剩下的买主差不多逼走了。领头的召集手下的几位开始数钱,五铢钱叮当作响,他们满意地嬉笑不止,将我们剩下的女奴晾在一边。
我不安地望着天空,全身酸疼难耐。
可笑的是,我无人问津的原因竟然是——肤色太白,脚下没老茧。
当然,凭着双脚也能判断出,这个女奴在宫里是勤快的,还是偷懒的。我自然不入买家的眼,他们甚至还向我投以鄙夷的目光。
“便宜了!便宜了!”那帮人数完钱,急着将剩下的女奴脱手,开始挨个折价兜售。
无奈雨愈下愈大,柳絮漫漫飞舞,天地间唯有雨点击打树叶的啪啪声,纵是高声吆喝,路人也难以听得清楚。领头遥遥一望渡口,挥动马缰下令道:“收拾了,那里有几条大船,想必是富贵人家,问问他们要不要?”
一名络腮胡子的中年兵丁叫道:“爷,要是他们也不要,这个小娘们我要了!”
他馋着嘴,露出满口黄牙,指着我嘿嘿直笑。
我已经被淋得浑身哆嗦,闻听此言,抖得越发厉害了。
领头的跟着一帮人起哄,竟爽快地答应了,“是不是还没娶老婆?行,回头你把她牵走!”
烟雨蒙蒙中,渡口果然停泊着几条客船,里面丝竹声声笑语不断。领头的带着我们挨家问过去,里面的人都在歌舞的兴趣上,何况我们都淋得像落汤鸡,个个狼狈不堪的样子,自然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因为对方是蛣蜣族人,不好当面拒绝,就差人递上银钱,将我们打发走了。
领头的粗鲁地骂了一句,又满意地掂了掂手中的银钱,招呼手下,“算了,这些女人大家自个分了吧,带回去自己享受去。”
那些女孩吓得哭成一团,我死命地想去摸索脖子上的玉珠,怎奈双手被牢牢禁锢,始终碰不到项链。
正在这时,有一只大船悠然泊来,一个须发雪白的老人站在船头,“诸位爷,可是你们在卖奴?”
领头的连忙答应:“这可是宫里的奴,服侍过靖帝的。你家要不要?”
老人慨然笑道:“要的就是宫里的。这样吧,我直接过来选一个就是。”说罢一个纵身,竟从几丈开外的船头,直飞到岸上,惊得那些蛣蜣族兵丁齐声喝彩,却又连忙惶恐噤声。
原来这帮人,也是欺软怕恶的。
老人逐一挑选过去,锐利的眼神从我脸上一掠而过。不知为什麽,我的心骤然凉到极处,隐约感觉这是我唯一逃生的机会了。所以当老人从我面前走过,我不禁叫了一声:“请您挑我吧!”
也许我这般口吻激起老人的好奇心,他转过头来,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他细细地打量我,有点犹豫,“这个……”
“您放心,我会乾很多活。她们会的我全会,我会的她们未必会。”我诚恳地说着。
老人笑起来,笑声如洪钟,“老朽去请示一下。”说罢,又飞向了大船。
风恬,烟水荡漾。春雨如初至时一样,骤然地停了。船舱豪华的窗帘半开着,想是里面的人正在慢慢撩开,粼粼的水光碎金似地撒入,落在一张半遮半掩的少年的脸上,苍白,却是俊秀之极。
我恍惚了一下,意识到对方此时正在看我,於是抿了抿冻得发紫的唇片,现出一个愉悦的浅笑。
窗帘如涟波动了动,接着很快地落了,少年的脸消失在我的想象之中。
我还在起疑,老人重新出现了,一声悠长爽直的呼唤:“姑娘注意了,随我上船啦——”那声音如此悦耳,胜过我曾经崇拜的歌星大腕,我整个人松懈下来,着实舒缓了一口气。
也就在这个晚春的某一天,我始终没有确切的日子,八支长桨随着悠扬的节拍划动,犁开碧浪清波向着俪城深处驶去。我缩在後舱里,眼看着水烟随风飘散,两岸有柳丝风线以及不远处脉脉的青山。
大船渡着我,驶向更加深不可测的地方。那地方,能见到司鸿宸吗?
我跟在白发老人的後头,几经曲折便进了一条隐秘幽静的长街。长街将尽,一座气派恢弘的私家大院赫然出现。门楼用白玉石砌成,顶覆虽然没有二千年以後的黄琉璃瓦,其栏板和望柱却刻有荷叶和莲花纹,甚是精美。
这一路走来,或茅舍,或竹屋,这般雄伟建筑还真少见。看路边行人怡然的神情,那户人家想必是俪城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我时不时回头张望,希望能见到那个少年的影子。从上船到下船,我再也没看到他。
他会是谁呢?
还在猜测着,老人唤了我一声,我後脚随着跨入了白玉门槛。
这样又是蜿蜒而行,总算到了一座用花墙分割成的封闭式的庭院内。老人带我进了一间屋,里面空阔,石桌石凳收拾得相当乾净,几块石头围成一个小花台,台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头戴术士帽,茶色的罗绮绵袍逶迤於地,看起来气度非凡。他一脸凝重地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睛。
“老爷,小的物色来一位,请您过目。”白发老人毕恭毕敬道。
男子漫不经心扫了我一眼,问:“是宫里的?”
“确实是宫里的,正被蛣蜣族人叫卖呢。老爷,看来皇宫已遭沦陷,靖帝生死未卜。”
“靖帝是不是战死了?”男子又问。
老人捅了我的胳膊,提醒道:“老爷在问你话呢,靖帝在哪里,是不是战死了?”
我正懵懂听他们的对话,恍然惊了惊,脱口说道:“我不知道。”
男子皱起眉头,挥手示意老人,“一旦有战事,靖帝光顾着逃命,早扔下这些奴不管了。看她们年纪轻轻的,碰到杀人放火,十个胆怕有九个已经吓破了,还顾得上别人?算了,你把她领到夫人那里去,夫人说好就留下吧。”
莫非他们家需要丫头?在这个地方,即使做个打杂的,也比落在蛣蜣族人手里好上几百倍。我心里暗自高兴,走路也变得轻松,连脚底被石子磨破一层皮都忘记了。
那位夫人端坐在海棠墩上,广袖的曲裾长袍,用菱纹朱带拦腰系住,眉目如宝月祥云,正是一团和气富贵相。身边的侍女身着云纹纱面料的长袍,脚穿履鞋,发式前额中分,後脑梳成燕子式,也显得讲究。
我羡慕地盯着侍女的履鞋,脚底隐隐有了疼痛感。
白发老人在夫人旁边低语了良久,我远远地跪着,看他们时不时抬眼瞧我,虽然不知道老人在说什麽,但我知道跟我有关。
不久,夫人颔首笑了笑,说:“既然这样,就把事情办了吧。封泽,先把她带到後院,顺便叫管家过来。”
我心里有些纳闷,猜测夫人所说的事情究竟是什麽?看这户人家悠悠然毫无险恶之气,心想,他们不会把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