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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了云长、益德、子龙,”——关羽、张飞、赵云,是忠心耿耿跟随刘备的三员虎将,“他们三个,无论到哪里,都会受到上将之礼,可怜跟着我刘备,蹉跎光阴,一无所有……”说到这,刘备更加黯然。
徐庶突然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拍打着膝盖,说:“将军又错了。”他盯着刘备,反问:“您真以为将军们与您一无所有?土地、军卒,那是很容易变换的。董卓、袁绍,当年何等威风!说一句话,就天下震惊;挥一挥手,就旌旗云涌!结果呢?袁绍一战而败,死前连杯糖水也没的喝;董卓被刺杀在封禅台前,人们拿他肚里的油脂来点灯!主公有件比军卒、土地更宝贵的东西,只要好生使用,更胜过千军万马!”
充满信心的态度、夸张强烈的言辞、卖关子、抖包袱,是隆中才俊惯用的手段。徐庶在隆中呆了八年,虽然保住任侠之风,也会了这套。果然,原先一脸失落的刘备,听徐庶这么说,立即来了劲。他将烛台移近徐庶,像是想要看清对面人的表情,以证实他所言非虚。刘备问:“以元直之见,孤,”他不自觉地换了个自称,“有的是……?”
“仁者之名。”徐庶一字字回答。
是了,与曹操被称为“乱世枭雄”不同,刘备一向被人尊做“治乱之主”。在大多数人看来,他是仁爱、宽厚的,很少追究别人的过失,即便被欺骗了,也会从另一个角度为欺骗者找理由,原谅他人。同样细长的眼睛,生在曹操脸上,就透着奸猾;生在刘备面孔上,则显得很温和,尤其是刘备还长了双肥厚的耳朵,耳垂很圆,真是好一副福相!与刘备为敌的人,见面就叫他做“大耳贼”,或者是“贩席小儿”:刘备少年家贫,以编草鞋、贩竹席为生。这低微的身世以及他从小就养成的,不爱与人争吵,喜欢犬马、歌舞、美衣裳等习性,令刘备在中下层很有人缘:关羽、张飞与他一见如故,从此患难与共;原本在公孙瓒手下的赵云也不惜千里来投;传说有刺客受雇于人,来杀刘备,见到他温厚、宽容的态度,竟至不忍下手!刘备大凡离开一处,百姓总要扶老携幼地送他;刘备到了另一处呢,那方的百姓,又一个个将他当了亲人来看待,当了君主来仰望。实际上,也正因为刘备这种奇特的亲和力,令徐庶从隆中来到新野——对徐庶之选择,隆中青年大多心怀讥笑。“刘备只是刘表手下一介客卿,元直弃刘表而仕刘备,是做奴仆的奴仆呀,哈哈!”那些轻浮的少年,聚在一起时便这样说。只有诸葛亮懂得徐庶,就像徐庶懂得诸葛亮一样。
“有了仁者之名,就有招徕天下的本钱。真正的英雄,不但要看今时,还要看来日。袁绍少坚忍、刘表少决断、刘璋少严峻,张鲁少谋略,这些人,是骨子里少了必要的品性,就像从里烂到外的木材,再没有拯救的可能。”诸葛亮曾一面抱膝望向新野的方向,一面说:“至于刘备,他够有谋略、够严峻、够决断也够坚忍,这才能辗转二十余年而不覆灭;他所欠缺的,不在内部,而在外部啊。元直……”那日,诸葛亮闪闪发亮的眼神落到徐庶脸上,“刘豫州缺少一条臂膀,关、张、赵云是他握剑的右手,左手呢?那一只合该挥舞令旗,指点方向的左手,元直不妨试着去担当。”
“孔明如何不去?”徐庶直接问。
诸葛亮哑然失笑,他望望一旁舜英,舜英穿着非常宽松的衣裳,手里正在制一柄雪白的羽扇,她低头将牙齿咬断丝线的模样,令诸葛亮又一阵温暖、愉快。“我得在隆中多留一留。”他说。
“为什么?”徐庶追问。
诸葛亮淡淡一笑:“因为我就要做爹了。”舜英听了,脸上飞起一抹娇红,抓起白羽扇就朝诸葛亮拍去!
不能将有孕的妻子留在家里,一旦出山辅佐潦倒的刘备,就一定会经受前所未有的繁忙,而对家人的关心,则不得不相应减少,诸葛亮必然是有这层顾忌,才会暂且放置下投效刘备之事。徐庶掐指一算,至于今日,舜英怀孕有九、十个月了,此时向刘备提及诸葛亮其人,也不至让好友为难。
徐庶说:“左将军既有仁者之名,何不因之以招贤能?”
“招贤?谈何容易!”刘备等了半天,等到徐庶这么句老生常谈,不禁又生气、又沮丧,“当今天下,哪里不招贤?曹操出了《求贤令》,孙权开了‘礼贤馆’,只恨不多生出一只手,把人才往怀里揽。入则携手,出则同车,一个比一个殷勤。我?”刘备将双手一摊,“我守着小小的新野县,别说找,望都望不到一个贤能之士!”说到这他停了停,赶紧补充道,“还好有元直,否则……我简直就像个瞎子,外面局势,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徐庶扑哧一笑。“我做不了您的眼睛。”他走至窗前,猛然将窗推开,夜风灌入屋内,烛光晃一晃,刹时就熄灭了。刘备刚开口“元直你……”旋即不说话了,只见没有烛光的屋子,却被另一种光所充斥,一种从遥远的、高高的夜空洒落的光线,就像温和、清亮的泉水,在周围徐徐流转。几颗闪烁的星光游入屋内,定睛一看,原来是萤虫在飞舞。刘备大口呼吸了几下,像是想借着烂漫夜色,排遣掉心里积淀了很久的郁郁。
“天下才俊,尽在此间。”徐庶手扶窗格,轻轻地说。
“什么?”刘备没听清徐庶的话。
所以徐庶又说了一次,他掉头望着刘备,大笑道:“天下才俊,尽在此间!”
刘备怔怔问:“此间?新野?”
徐庶摇头笑道:“隆中。将军,黄巾以来,宇内不安,只有荆州十数年无战事。才能之士,纷纷前来荆襄避难。隆中景致极好,又有司马德操、庞德公等人讲经谈道、议论时务,那里渐渐真成了一方宝地。”
“隆中、隆中……”刘备喃喃着,又问,“我去隆中,要备几日口粮?”
徐庶哈哈大笑,他竖起两根手指。
“两日?”
“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徐庶说。
两个时辰。
刘备来荆州六年多了,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某个人,某个能令他撼动天下的人;诸葛亮也在寻找一个人,一个能给他天空,使他像北辰星一样夺目的人;刘备与诸葛亮之间,只隔着两个时辰,他们却走了六年多。
一个四十七岁了。
一个二十七岁。
“元直以为,隆中英才,谁占魁首?”刘备问。
徐庶说:“诸葛孔明。”
这是刘备第一次听到“诸葛孔明”四个字,尽管初次听见,他却觉得有什么撞了他一下,让他感到轻微的疼痛,好像一柄极薄、极快的剑,往他手臂上擦过,手臂一凉,跟着便见到浅浅的血色花蕊般散开。孔明……该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刘备想:一个比徐庶更年长、更潇洒的男子。他在心里勾勒出“诸葛孔明”的模样:三缕长须、飘飘若仙,手执麈尾,身着天衣!一双眼睛能看透人世万物,唇齿一张,数天下大势如数家珍。
“诸葛孔明吗?”想到这,刘备简直对“那个人”有些敬畏。
“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诸葛亮?”
“不错。”
“哦,诸葛亮……”刘备又问,“他今年贵庚?”
徐庶说:“二十七。”
“才二十几岁?”
“是,二十七岁。”
刘备皱皱眉,像潮水般蔓延上来的兴奋一瞬间又像潮水般退却。二十七岁?那才多大个小子,能见过什么世面?我挥舞双剑,带着关羽、张飞战场厮杀、斩落人头之时,他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娃娃呢!刘备拍了拍脑袋:唉,是想贤才想疯了吧,所以,听到一个人名,就像听到姜太公、张子房那么激动;见到一点光,就把萤火虫当成了月亮。
“左将军?”徐庶见刘备走神,便唤了声。
“哦,”刘备懒懒地一挥手,“找个空,你邀他来新野走走吧。”
这轻飘飘的态度也在徐庶预料中。一个陌生青年的姓名,想要立马吸引住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刘备,不是件简单的事;另一方面,以诸葛亮的性格,也绝不至于一听刘备召唤,就受宠若惊地从隆中赶到新野。
“诸葛亮,是卧龙啊。”徐庶思忖着说,“龙,哪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将军,这个人么,只能委屈你去见他,不能委屈他来见你。为将军考虑,我劝您亲自去隆中造访诸葛亮。”
徐庶再没多说一个字,他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刘备不是一直希望能有一双看清天下的眼睛么,能有一条指点江山的胳臂么?他需要的,正在隆中的茅庐里,在古琴后、清香前,在累累的案牍中,卧着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