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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里——
突听韩芝香喝道:“黄相公!黄相公!你死得好凄凉呀!”
黄古陵闻声赶忙走到她身侧,只见她仍然睡着,但额角上却是汗水如雨,只听她又道:
“黄相公,你独个儿在阴间寂寞孤单,我因为看你孤单一人,所以我才决定陪伴你……你在那儿呀……”
黄古陵伸手一摸她的额头,竟是着手火烫,知她伤势发着高烧,昏昏沉沉地说起呓话来。
但是,她的梦话,却是那么真情。
黄古陵听得心情激动不已,此地无水,只得将她抱了起来,回头向蓝衣少女,说道:
“姑娘,今日多谢你的解危,韩姑娘受伤如此重,我若不赶紧追上西域三钟使请南残天疗治,我心难以安。”
蓝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以你一人之力,能够敌得玄钟教的人?”
黄古陵道:“我虽然自忖力薄势单,但也不能眼看韩姑娘凄凉死去。”
蓝衣少女道:“西域距此遥遥千里,可能你尚未找着南残天,她就死去。”
黄古陵抬头望天,叹道:“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蓝衣少女道:“你真是一位多情大义、悲天怜人的男子,既然你要去西域,我便跟你一道儿去,多少对你有点帮助。”
黄古陵心想自己一个男子,这样抱着一个少女走那么远的路,确是不便,蓝衣少女既然说要和自己一道去,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他内心不敢相信这个美若天仙,狡猾如狐的女子。
于是,黄古陵在城内雇了一辆车,自己和车夫坐一起,车内坐着蓝衣少女和昏迷不醒的韩芝香。
经过十余日的奔驰已到四川境内,在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追上玄钟三使,黄古陵只得改行山道,购了二匹骏马沿着大巴山山脉向西奔驰。
薄暮黄昏——
初冬山夜奇寒,但那位可怜的女子,却又发着高烧,二匹骏马疾驰。—条溪畔,将韩芝香安放一块平坦的岩石上。黄古陵以毛巾浸湿了溪水,贴在她的额上,蓝衣少女十余日来也都帮着黄古陵照顾韩芝香。
蓦然——
忽听韩芝香大声惊喊,道:“爹爹,你不要杀妈妈!不要杀妈妈,我愿意代替妈妈之罪,爹爹……啊!妈妈死了!……妈妈。”
“呜呜!呜!呜……”韩芝香在梦中,哭得极是伤心。
韩芝香十余日,曾经有三次发出这种梦话,但都说了几句便又昏昏沉沉,这次她说出的梦话,不禁使黄古陵微微—呆,因为他和韩芝香只不过见面二次,当然他无法知道她的身世。
黄古陵呆了一呆,只得柔声道:“韩姑娘,你醒醒,你爹爹没杀你妈。”
韩芝香大声喝道:“爹爹虽然没有亲手杀它,但妈妈总是被爹爹逼死的,我恨爹爹,他害得我妈好苦,害得我也好苦……”
黄古陵闻言内心暗惊,原来韩芝香有这种凄凉惨酷的身世。
他望着蓝衣少女问道:“姑娘,你是否知道她的身世?”
蓝衣少女脸色沉凝,摇一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以后不要叫我姑娘,我身上穿着蓝色衣衫,你就称我‘蓝星’好了”
黄古陵眉头微皱,他知蓝衣少女不愿告诉自己韩芝香的身世。只听韩芝香咕咕噜噜的说了一些呓语,忽然苦楚的哀求起来,道:“爹爹!我求求你,你不要杀害了那位黄古陵,女儿一生中就求你这一件事,爹爹……你不要杀他……”
她这番话说很凄凉已极,就像似真的一般,黄古陵心想:“也许是自己陷绝情谷时,她向她父亲恳求放自己。”
但听韩芝香轻声低泣一阵后,又道:“黄相公!没想到你真是短命,竟然落下地心潭身死,你知道我和西门姑娘、李媚虹哭得死去活来,李姊姊说你没死,一定不会死,因而我将二只杀人指交给李姊姊,她要在人间的天涯海角找寻你……”
但我认定你定然葬身无情的地心潭流中,因而我想:我要去阴间寻你……”
她说得是多么婉转,没想到自己和她在绝情谷见了一面,她居然会对自己情有所钟,如此的始终不忘。
黄古陵越听越是感动,禁不住泪水涔涔而下。
只听韩芝香轻轻说道:“黄相公,无论你是在人间,或阴世,你都不会寂寞、孤单的,人间有李姊姊等人服侍你,阴间却有我服侍你、体贴你,黄相公,我问你一句话,你要正确的告诉我,黄相公,你喜欢我吗?”
在她心目中黄古陵已在阴世为鬼。
她伤中昏迷,这般和一个鬼魅温柔软语,荒山溪水,静夜风声,听来实是十分的凄迷、幽伤。
韩芝香说过这一段话之后,接下去的话,却是东一言西一言的不成连贯,有时惊叫,有时怒骂。
这少女年轻纪轻轻,但心中却已压抑了无尽的愁苦。
这样乱叫乱喊叫一阵……
终于——
她的声音渐低,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黄古陵呆呆望着夜空沉思,夜风轻啸……
只觉清风明月,万古常存,人生优患,实是无穷。
忽然之间——
—声极温柔、极细微的歌声散在天空: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百岁光阴,七十者稀。
急急流水,滔滔逝水。”
却是蓝衣少女缓缓在溪畔走着,口中低声唱着小曲。
曲声入耳,黄古陵心中一凛!
蓝衣少女——蓝星唱了几句小曲,接着又唱起歌来。
她的歌声,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给人听来,竟如闻到玄钟三使,手中金钟轻响时,震人心弦的声音。
仔细辨她的歌声,唱道:“来如流水呀——
逝如风!
不知何处来哟!
何处终!”
她翻翻覆覆地唱着这两句曲子,越唱越低。
终于,歌声随着溪流水声风声,消没无踪。
黄古陵被她那歌声所感染,想到一个人生的无常,一个人飘飘在世,实不知来自何处?
不论你如何的英雄豪杰,到头来总是免不了一死,飘飘出世,又如消风、流水,不知吹向何处,流向何方。
黄古陵觉得一双纤如莹玉的手指,微微颤动的握住自己,抬眼一望,蓝星那双美眸正自痴痴瞧着自己。
她的眸子,是那么深情,令人头昏目眩,就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见了她的眸光,也要被她柔情所化了。
黄古陵一和她的目光相对,立时转头避开。
蓝衣少女突然轻哼了一声,她抓着黄古陵的手掌,忽地紧了一紧,双目凝视着黄古陵。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又是怨毒、愤恨的神色。
猛然之间——
蓝星抓起黄古陵的手来,放在口边,在他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哎哟!黄古陵手背上登时鲜血迸流。
黄古陵眼望着蓝衣少女,不知她为何突然咬自己一口。
却见她眼中的怨恨之光,已经消逝,代表的是充满着笑意,脸上晕红流霞,丽色生春,娇美艳绝。
蓝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很痛吗?”
她说着,已从怀中取出药,在他手背的伤口上敷了一层,用自己手帕替他轻轻包扎起来。
黄古陵深知她的性格怪异,虽然他被她咬一口疼痛入骨,但见她温柔已极的替他包扎伤口,摇摇头说道:“不痛!”
蓝星微微一笑,道:“我就是知道这一口咬得不深,不会很痛,所以我又在你手背上敷了毒药——“去腐消肌膏”,使齿痕深—点。”
黄古陵闻言心头一惊,急忙撕下手帕,伸手背到鼻端一嗅,只闻到一股甜甜的香气,正是“去腐消肌膏”味道。
这去腐肉的消炎药膏,给她涂在手背之上,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药,但她牙齿咬出的齿痕,却烂得更深了。
他啊哟一叫,急忙奔到溪畔,以溪水擦洗个干净。
蓝衣少女跟在身后,笑吟吟的助他擦洗。
黄古陵在她肩头上一推,恼道:“你别走近我,这般恶作剧干嘛?难道人家不痛么?”
蓝衣少女被他一推,格格笑了起来。
黄古陵心中有气,喝道:“你笑什么?”
蓝星轻声笑道:“我咬你一口,叫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
黄古陵听得一呆,随即明白她的深意,心中一动,竟然说不出话来。
蓝衣少女又道:“我知道你深深忌惮我心地险恶,终有一日会远远避开我,到那时你有李媚虹、西门玉兰、当然会忘掉我。”
她顿了一顿又道:“所以呀,我想在你手背上咬一口,咬很深,你以后愈记得深,我本想重重咬你一口,却狠不下这个心,因此我先咬你一口,再涂些‘去腐消肌散’,把那些牙齿印儿烂得深些,这样一来,到你将要老去时也不会忘记我。”
黄古陵暗自摇头,这个美若天仙的少女,心性真是邪得紧,但想到她此举,究竟是对自己一番深情,叹口气道:“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