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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不动声色,直等到众贼冲近,方一声长笑,箭发如联珠,但听马嘶、人号,人与马一团糟。
他兜转马头,在长笑声中策马走了。
死马死驴推下山坡,伤的人也被载走了,官道上空荡荡,红日当头,道上没有行人。
蝎王房伯陵发疯般在找他花了无数心血,仗以成名的天蝎。这种小毒虫毒性并不大,在北方的家屋里,与南方的壁虎一般,平常得紧,有些人根本就不怕这种虫的毒钩。有些小娃娃满不在乎,放在袋中把玩吓唬小妞儿,被钩蜇中连痒都不痒。但这位蝎王所养的淡红色蝎子,不但颜色完全不同,而且身躯多了三节,奇毒无比,举动灵活,受伤的人会痛得闭气,剧毒攻心更是危险,不及早救治必死无疑,而解药只有他炼制的独门解药方可有效。他与人交手,抓住天蝎随手掷撒,只要天蝎的一只爪沾上人体或衣物,钩亦着肉,扔都扔不掉,因此江湖人畏之如蛇蝎,称之为蝎王。
总算不错,被他找到了两条活的天蝎,往怀中一装,咬牙切齿地说:“小王八蛋!你走不掉的,此仇不报,何以为人?你给我等着好了。”
他往回走,不从小径回鲁山,沿官道而行。不久,岔出小径,走向孤峰峭拔、虎牙桀立,青崖翠发的华不注山。
山的东麓,有一座卧牛山寺,是一座极为幽静的小寺院,香火并不旺,却是府城中大户人家的子弟们,寄居读书的好地方。
蝎王藏好天蝎,整衣肃容,脸上堆下笑容,进入了卧牛山寺,迳奔庙东园的禅房,那是留待居士们安顿的地方。
小荷池旁,站着一位英气照人身材修长的青年,背手而立,潇洒俊逸如同神仙中人,穿一袭雪白的居士服,大袍飘飘,衣袂及履。居士服,不是指信佛的弟子所穿的衣衫,也称隐士服及博服。
凡是穿这种衣袍的人,千万不可与他谈名利的事。看年纪,这位青年人当是二十岁出头的士子,为何穿了这种服饰?
青年人听到脚步声,看清了钻出花荫的蝎王,含笑一揖迎上道:“房伯伯,你老人家万安,今天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
“呵呵!房伯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半年不见,一是想来看看贤侄读书的进境与剑术的精度,再就是有事相求。”蝎王堆下一脸奸笑说。
“房伯伯言重了,有事但请吩咐,小侄力所能逮,不敢推辞。但话讲在前面,再要像上次一样,要小侄替你老人家去惩戒清官,请勿开口。”青年人笑答,脸上的神情始终不变,老家伙无法看出他的心意。
“贤侄一句话就把房伯伯给拴上了。”
“小侄不敢。”
蝎王脸一沉,冷冷地说:“看来,贤侄是不买房伯伯的帐了。”
“小侄怎敢?但如果要小侄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万难从命。”
“贤侄忘了令尊的交代么?”
“小侄并未忘怀。家父要小侄尽可能帮助你老人家解决困难,但并未……”
“目下房伯伯已经有了困难。”
“你老人家可否说出来听听?”
“不久前在鲍城,一个小伙子向老朽行凶……”
“房伯伯,是不是要小侄替你出气?”青年人抢着问。
“不错。”
“对不起,房伯伯,恕难应命,另请高明。”
“好吧,我向令尊讨公道。”
“慢着!”
“令尊欠我救命之情,他……”
“好吧,小侄再走一趟,下不为例。”
蝎王呵呵笑,说:“谢谢贤侄帮忙。呵呵!房伯伯无意迫你……”
“是不是马上就走?”
“也好,我们可以很快追上那小王八……哎呀……”
蝎王一面说,一面转身向外走,不知怎地,突然一脚踏空,身子乱晃。接着“噗通”两声水响,跌入荷池内成了落水狗。
“快上来,哎呀!你老人家怎么啦?”青年人紧张地叫,伸手去拉。
蝎王狼狈地跳上岸来,恨恨地骂道:“见鬼!好端端地居然会摔下池去,莫不是我老糊涂了不成?这是怎么回事?”
“房伯伯,你踩在池边松了的石角上。”
“哦!真见鬼。”
“衣裤全湿了,要不要换身衣裤再……”
“不了,这就走,大太阳,不消多少工夫便干了。”
“好,房伯伯请在外面等,小侄把剑佩上一同启程。”
蝎王独自往外走,一面摸着脑袋嘀咕:“时衰鬼弄人,我蝎王练了一辈子武功,居然会平地失足,岂不见鬼?”
青年人站在院门口,转身用右手双指向蝎王的背影划了一个小圆圈,咧嘴一笑,方进门而去。
蝎王仍在嘀咕,突然一脚绊在一块小石上,“砰”一声大震,不但向前栽倒,而且来个前空翻,跌了个四仰八叉手脚朝天。
“哎唷!我的老骨头跌散了。”蝎王怪叫,龇牙咧嘴地坐起,一眼便看到那块碗大的石头,一声怪叫,一掌拍下,“啪”一声石碎如粉,骂道:“拍碎你这无知蠢石,王八蛋!”
接着,他左看看右看看,一蹦而起叫:“咦!我是怎样跌的?怎会跌了个仰面朝天的?怪事。”
华泉旁有一座小村,两人到村中借了两匹坐骑,开始向东赶。只走了十余里,蝎王的马突然发疯,猛地一蹦,把蝎王摔下马来,跌了个晕头转向。
蝎王大怒,一声怪叫,向仍在蹦跳的马冲去,口中在咒骂:“畜生,你也会欺负人?该死!”
坐骑离开官道,落荒而奔。
蝎王奋起狂追,不住咒骂,速度奇快。
青年人也策马跟在后面,不住暗笑。
蝎王的轻功十分了得,按理在半里以内,绝对可以追上任何神驹。可是,那匹普通的马居然像是腾云驾雾般快捷,把老蝎王远远地扔在后面,真是怪哉!
怪马不向直跑,从两里外绕到荒野中,又从荒野绕上官道,再进入小山区的树林,把蝎王逗得火冒三千丈,却又无可奈何。整整耗掉了一个时辰,方将马逮住。
沿途,这匹马就是怪,一直就不安静,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午后时分,方到达先前的山坡。
“完了,看来今天追不上了。”蝎王唉声叹气地说。
“明天还追不追?”青年人笑问。
“追,追他到天涯海角。”蝎王乖戾地说。
入暮时分,到了龙山驿。这是一座小镇,约有百十人家,四周建了土寨墙,有寨门管制出入。
驿站不许平民百姓住宿,附近有客栈。进得栅来,一眼便看到驿站东首的龙山客栈前停车广场内,柏青山的两辆大车停放在那儿,牲口已经上槽,大掌鞭正与车把式检查车辆,替车轴上油。
蝎王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好啊!你们还在这里,我以为你们会飞了,今晚……”他一面说,一面本能地探手入怀,去摸他的心肝宝贝天蝎,往下说:“老夫要先让你尝尝天蝎的毒味,让天蝎弄死那些男女……哎唷!老天……”
他狂叫,手向外一扔,两条尺长的天蝎,各咬住他一根指头,连扔数次,方将天蝎摔出三丈外。
天色尚早,店门外的树下有不少客人,广场上照顾车马的人也不少。他两人的马已经到了广场,夭蝎落在广场中心,恰好那儿没有人。
所有的人,全被狂叫所吸引。
柏青山刚好踏出店门,不由心中一震。
青年人飞下马背,怒鹰般扑下,剑出鞘冷电一闪,“嚓嚓”两声,两条劫后余生的天蝎死在剑下。青年人身手之矫捷,出神入化。
“不要杀它……”蝎王厉叫,跳下马奔来。
可是,天蝎已经死了。
青年人收剑,讶然问:“房伯伯,这种毒物怎么不杀?老天,怎么跑到你老人家身上来了?被蜇了么?”
“老天!完了,这是我养的嘛。”蝎王痛心疾首地说。
“哎呀!你老人家养这种东西?”
“是的,完了,这鬼东西怎么会咬起人来了?你说见鬼不见鬼?”
不少人围拢来看,有人叫:“老天!好大的红蝎子,快成精了,快把它埋掉。”
“走开走开!”蝎王火暴地叫。
柏青山转身入店,心中懔懔,忖道:“老蝎王带人赶来了,那青年人可怕,今晚不知鹿死谁手。”
他找店家借来了笔砚纸张,写了一封信,回到上房,他的住处是一间有内间的上房,内间安顿了鲁神医父子,邻房也有内间,只安顿了鲁伯母与若华母女。他叫出兆祥,将书信递给兆祥说:“如果我不能陪伴你们到登州,那么,大哥可带了这封书信,按址前往找到收信人,对方便可替你们安排一切的。”
兆祥尚未答话,廊下的房门悄然而开,若华跨出房门,粉脸惊容未退,颤声问:“青山哥,你不亲送我们到登州?”
他一怔,没料到姑娘会恰好在门内偷听,赶忙堆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