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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详细一看,自己仰卧的地方,赫然是陡壁如削,中间一株覆盖如札的松树之顶。江青慢慢的运气一试,全身蓦然一阵剧痛,四肢百骸都好似散裂了一般。
他失望的叹了口气,仰望苍天,默默无语。
一会儿,江青觉得山风如削,全身寒冷异常,起了阵阵鸡栗。他又是惊喜,又是悲哀:惊喜的是自己竟然没有死;悲哀的是自己为何不死。
但,他此时动也不能动,更别说想别的办法了!
忽然,江青听到一种丝丝的吐气之声,他急忙四处一瞧,哇!在他头顶不远的山壁上,竟蜿蜒爬下一条,粗如儿臂,腹大尾小的怪蛇。
这蛇摆着那张丑恶无比的三角形怪头,利齿屹屹,其中竟满是红群鲜的物事,看来令人作呕已极。
那怪蛇嘴中作响,红信吞吐中已缓缓向江青头上游来。
只见那怪物已越来越近,距江青头顶,不及一丈,此时他却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浩叹一声道:“想不到我江青时乖运蹇至此,今日虽然跌不死,也会丧命在这毒物口中……”
眼见那怪蛇,愈来愈近了,阵阵中人欲呕的腥气,扑鼻而来。
江青心神疲惫,无力抗拒,只是双目闭上,待怪蛇毒牙咬下……
突然,一阵风声飒然从他耳边掠过,按着就听“嗡”的一声怪响。
江青急急睁眼一瞧,那条距他已不足五尺的巨腹怪蛇,已吃一根枯枝,活活自七寸之处穿过,牢牢的钉在坚壁之上。
这枯枝射来的角度极为怪异,江青苦于身体转动不灵,也瞧不见枯枝射来之处。
他暗惊此人功力之高绝,直是骇人听闻,不由哑声开口道:“不知是那幕前辈高人?拯救在下,此恩此德江青感激不尽……”
他一语未了,便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来道:“没出息的东西,区区一条‘腹带锦蛇’,便将你吓得半死不活,呸!真是丢人现眼。”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一阵面红耳赤,他羞愧的答道:“前……前辈,在下江青,因自绝崖之顶失足坠下,身受重伤,故而无能抗拒那怪蛇袭击,晚虽然无能,却也全不至于畏死若此。”
黑沉沉的四周,沉寂了一阵,那苍老低沉的声音又响道:“娃娃,你说说看,为何会自‘阴阳崖’顶坠下?”
江青答应一声,便躺在古松之上,将坠崖的经过,详细的敛述了一遍。
。那低沉的声音叹道:“娃娃,你真是命大,须知这‘阴阳崖’高达一百二十丈,崖底尽是尖锐岩石,与无底泥沼,便是老夫下去,也不敢说有把握生还。那什么狼山双友,此刻恐怕连尸骨也找不到了。”
那未现身的老人,似乎在考虑着一件重大之事似的,一时又沉寂了下来。
寒风呼啸中,江青存身的那株老松,又在轻轻摇曳,因而使得他不得不拼出全力,紧紧把着两根树枝,以免失手坠落下去。
忽然,那苍老的口音又响道:“娃娃,我早年便已立誓,今生永远不再与任何生人见面,但……我却好象与你特别有缘,虽然我看不到你,我却知道你是一个含蕴丰富感情,却又视死如归的青年。”
稍停了一会,那声音又说道:“也罢,老夫六十年来,未与生人说过话,今番为了你这孩子,便破例一次吧!”
江青正待回答,只听见“活”的一声轻响,暗中黑影一闪,一条乌黑细纫的绳索,已将江青的身上捆了个结实。
他一声惊呼尚未及出口,但觉身体一紧,人已凌空而起,他暗一咬牙,默不出声。江青身体,此刻忽又如殒石般往下坠落,但才沉下丈许,那奇长的乌绳索,竟出奇的自中间一弯,江青只觉得一股绝大的绵绵功力翻卷处,自己身躯,已“呼”的一声被带落至一个黑黝黝的山洞之内。
他身躯着地时,那人却极有分寸,毫未使他身上创伤受到痛苦。
江青在地下略略喘息了一刻,一打量这山洞的形势,不由暗暗惊愕不止。
原来这山洞凹入之处,正是这如削绝壁的中间,不上不下,便是飞鸟也难得进来。
他吃惊之下,双目已缓缓转向洞内瞧去。这一瞧,更将他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只见这古洞之内,毫无装饰,仅在洞壁深处,一座石磴之上,盘坐着一位全身枯黑干扁的怪人。
这怪人一头雪白的长发,长长的披到脚跟,面目却被那杂乱如草丛似的长眉浓髯遮住了大半。
只见他混身赤裸,仅在下身围了一块破布,这怪人虽然肤色漆黑,两只手却莹白如玉。
他右手小指上,扣了一只乌黑色的小环,那条捆住自己的绳索,便连在那双小环之上。
江青心中暗自惊道:“莫非适才我偌大的身体,被他凌空以内力拖入洞内,怪人就便全凭着他那只小指头么!”
他正在呆楞的想着,那怪人已沉声道:“娃娃,你是否便叫江青?”江青应了一声,是。
那怪人又道:“你师父是谁?属于那一派?”
江青艰苦的向前移了五步,哑声道:“家师怒江派第七代掌门人,人称九天神龙华明轩便是。”
那怪人仰首沉思了一刻,又摇头道:“我不认识他,怒江派有个小娃娃我倒记得,他叫什么……双笔飞梭商南屏……”
江青悚然震惊道:“那是晚辈师祖……敝派第六代掌门人。”
同时心中暗忖道:“这怪人不知有多大年纪,竟喊自己师祖为娃娃?”
怪客落寞的一笑,当然,这微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因为他的髯须太浓密了。
他又道:“老夫今年恰满一百二十岁。娃娃,你大概还不足二十吧?唉,指屈算来,已有一甲子未与世人晤谈了。”
江青凝目仔细的望着怪老人,蓦地,他全身震了一下,只见这老人双目翻白,茫然的注视着洞顶,原来,他双眼已经全瞎了!
怪老人彷佛能看清江青的一举一动,他深沉的说道:“小孩子,你看出老夫双目全瞽了么?”
他凄然叹道:“老夫已有六十年未睹天日了,这世界上不知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江青此时,已倚坐在地上,他缓声道:“这世界上痛苦太多,看到的也尽是令人伤心之事,倒不如全然的不见来得干净。”
怪老人须眉颤动,低声的说道:“年青人,莫非你也有一段伤心之事么?”
江青虽然无语,怪老人却好象有极大的兴趣般,一个劲的催促着江青说出来。
江青无奈之下,叹道:“老前辈,你何苦定要晚辈再撕裂一次那痛苦的回忆疤痕呢?”
怪老人似是深受感动,他低声的说道:“傻孩子,心中有着痛苦的事,能够尽情吐露发泄出来,不是比深藏在内心痛快轻松的多吗!而且,你知道面前倾听你说话的人是谁吗?”
江青两眼大睁,茫然摇了摇头,怪老人又催促道:“你快讲吧!待你讲完了,老夫也说个故事给你听。”
江青低首默想了一阵,但要将自己的惨痛回忆,做一次有系统的整理。
他开口了,从自己是一个孤儿,蒙九天神龙华明轩收容起,一直到他如何的失去了所爱的师妹,及继承怒江派第八代掌门人的机会……
最后,他语声愤怒激动的说出,自己因面容丑陋,而受尽别人的冷落、歧视。
怪老人双目空洞洞的凝视着前方,挡在他杂乱长髯后面的面孔,好似正在微微抖动。
江青在沉痛中,结束了自己的语声,怪老人微微叹息道:“孩子,你不要太灰心,该振作起来,这世界上该做的事还很多,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咱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任何事情都可以放开手去干。”
江青闻言,索然道:“前辈训示极是,江青又何尝不想有所作为,轰轰烈烈的干他一番事业?但是,晚辈今天才知道,自己平日所学竟是如此肤浅,与那狼山双友一场激斗,便几乎性命不保。”
他稍停又道:“唉!如此还谈什么作为?”
怪老人那双全是白仁的眼睛,倏然怒睁,他大喝道:“胡说,为了自己丑陋,为了一个不值一顾的女子,为了区区怒江派掌门之位,便值得你如此去轻视自己,如此轻弃一生作为么?”
江青闻言,如中雷殛,背脊上冒起一阵寒气,他默默不作一言。
怪老人微吁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孩子,你或者认为老夫语气过于严峻,不了解你的心理。但是,一个昂藏七尺男儿,志在四方,岂能为了区区挫折,便畏缩不前。”
怪老人须眉皆张,大声的说道:“娃娃,今日咱们相见,也是一扬缘法,也罢,老夫便成全于你。”
他说到此处,面上显出一阵激动。江青双目含泪,凝视着老人,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怪老人眼皮慢慢阖上,脸上一片迷茫及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