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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春门的后街,沿着铺设大麻石的街面走下去,倒数第二家,是一座气派十分恢宏的府第。
朱红的大门,门傍黑底金字,雕镂着“战宅”两个大字,不知道的人,或以为这是那一位将军重臣的府衙,其实,这就是名扬武林的红面韦陀战千羽座落于杭州的家宅。
战千羽为中原侠义道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祖上世代经商,本为杭州当地大名鼎鼎的殷富之家,但传至红面韦陀手中,却弃商习武了。
红面韦陀战千羽虽然为人慷慨豪迈,金钱大把大把往外散发,但他祖上遗留的财富,仍然为有数巨富,足够他这一生世享用不尽。
因此,以一个武林豪客来说,拥有如此豪华恢宏的巨宅,亦不算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现在,正是午后。
这一条十分整洁的街道上,全然是官宦巨贾的府第,因而十分清静,毫无城镇之中,那喧哗嚣杂的烦人气味。
阳光懒洋洋的洒在地面,将这条街道两连筑成排的高大院墙,在地下拖上一排微斜的暗影。
两个挑担子的小贩,正坐在一座府第的墙下阴影中,十分闲暇的低声聊谈着。
这条街上,居住的都是杭州城内的有名人物,或官,或商,甚至是武林中的一代高手,他们都是知书达理的书香世代,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因此连这两个小贩的谈话神态,也在无形中显得文雅起来。
于是,当阳光再将墙角的阴影拉长了一段的时候……一阵清脆而徐缓的蹄声响起,五匹高大的骏马,已在街头转了过来。
马上人乃是五个男女迥异,老少俱有的豪士,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相同之处,便是每人都现出一派风尘朴朴的模样,连他们胯下生骑也不例外。
两个小贩有些惊讶的抬头望去。又不由同声低呼:“啊,战老爷子回来了!”
不错,这五人正是离开千家集后,马不停蹄赶回杭州的红面韦陀战千羽、大旋风白孤及江青、夏蕙、祝颐等五人。
红面韦陀一抹面孔上的汗渍,呵呵笑道:“三弟、四弟、夏姑娘,前面便是为兄的蜗居了,这一路来,受了不少奔波之苦,到家以后,首先得让你们的老嫂子下厨做一桌好菜,咱们痛痛快快,舒舒适适的吃他一顿!”
战千羽言谈之中,透着无比的慈祥与亲切,好似这也是江青等人的家一样,这股亲切的感触,又在无形中传染入江青等人心中。
江青笑道:“大哥,愚弟料不到大哥的家宅竟然如此富丽堂皇,在这上比天堂的余杭城内,真是享用不尽了!”
祝颐亦在一傍打趣道:“大哥,古人说:‘此间受用,正复不尽,何必深山吾庐焉?’大哥想是生性不喜亩静居享福了。”
战千羽又是呵呵一笑,正待答话,伫立墙角的两名小贩,已急步行至马前,躬身施礼,道:“战老爷子,你老人家回来了,这一趟出去可有不少日子啊。”
战千羽一见二人咧嘴笑道:“小顺儿、阿富,又到你们叫卖菱角的时间了?老夫倒有甚久没有尝到西湖菱角的美味了,稍待你们两人送两担到家里去,向管事老黄取钱……”
二人连忙答应,战千羽含笑点头,五匹健马,已来至那刻有“战宅”二字的门前停下。
五人翻身下马,顺着一条宽阔的石阶行去,江青抬头瞧着两傍高大的院墙,心中赞叹不已。
战千羽大步行至门前,伸手急叩门上那对金色兽环,一连串清脆的“铮”“铮”交击之声,已远远传入里面。
片刻之后,大门已“呀”然启开,一个白发番番,下人打扮的青衣老人,自门内行出。
战千羽一看这青衣老人。哈哈笑道:“战贵,你又灌足了黄汤啦?看看是谁回来了?”
那青衣老人仔细向战千羽一望,急忙恭身为礼,喜极道:“老爷,你可回来了,夫人天天叨念,少爷更是时时巴望,孙小姐又一天到晚磨小的要找爷爷,这可不大好哩,老黄那小子一得空便到外面灌马尿,有时竟对小的狐假虎威,官腔十足,战寿那小兔崽子,前天又同夫人身边丫头春荷,挤眉弄眼的,真是不得了……”
这叫战贵的老人家,一见到战千羽便唠唠叨叨,如漏水筛子般诉了一大段苦经,战千羽回头向江青等人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笑道:“好了,好了,我会问他们的,快进去禀告夫人……”
战贵又同大旋风白孤施了一礼,脚步蹒跚的向内行去,口中大叫道:“战全、战禄,你们两个小子又疯到那里去了?老爷回来了啊,还有白老爷子及老爷的几位好友,快禀告夫人啊,莫忘了顺便通报少爷一声,还有,孙小姐处也得告诉她们知晓,快点啊,莫非都要劳累我这老骨头么?”
他如连珠炮般一叠声向内传叫着,那副醉意惺松的老眼瞪得如一对铜铃也似。
战千羽偕各人向内行去,他回头笑道:“这战贵乃先父遗下的老仆,自十岁时进入府中,经先父、老夫,现已传到了孙子一辈,他任门房之职,已有六十余年,可谓四朝元老了,是而除了对老夫他还略有几分敬畏外,对府中其它人等,莫不倚老卖老,吹毛求疵,此人除了口头唠叨外,还不失是个忠仆。”
大旋风白孤大笑道:“得了,大哥这一夸赞,让这老杀千刀的听到,又不知要逢人传说多少遍了。”
众人不由失笑,随着战千羽步下一片周围以长廊围绕的庭园中。
他们沿着一条白石小径行未数步,枝叶琉掩处,已行出男女老幼一大群人来。
首先两人,皆是青衣小帽,下人装束,二人见了战千羽,急忙打千请安,让至一傍站立。
江青向前面一望,已看见一位金丝如云,年约六旬的锦装老妇,在左右两名绮龄丫环的扶持下,向诸人行来。
这位老妇人虽然年纪不小,步履却十分稳健,满面慈祥和蔼之色,红面韦陀大步行上,呵呵笑道:“夫人,怎的劳你亲自出迎,这数月来夫人身体可好?”
原来这位亲切慈祥的老夫人,正是红面韦陀的元配吴氏。
由战千羽这几句体切的言谈中,已可看出这对老夫妻平日恩爱逾恒,相敬如宾的情形。
吴氏向战千羽深深一福,满面欣喜,关注的道:“妾身粗安,倒是老爷在外长期奔波劳碌,实令妾身念念不已。”
战千羽急忙将老妻扶住,一个头扎双辫,面孔红嫩如苹果也似的小女孩,已跳跃着到战千羽身傍,伸开两条小臂,紧紧抱住战千羽双腿,口中叫道:“爷爷,爷爷,你的小娟儿来了,别老与奶奶说话嘛,我不睬你了,说好带娟儿出去,又骗娟儿到西湖吃冰糖葫芦……”
红面韦陀战千羽回身将那小女孩抱起,高举过头,呵呵笑道:“爷爷的心肝宝贝,可想坏爷爷了,好,好,下次出去,一定带小娟儿同去……”
这时,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书生,已在一个三旬美妇的伴同下,急步向前,双双恭身行礼道:“爹爹回来了,望龙偕媳叩见爹爹。”
战千羽怜爱的望着自己的子媳,慈祥的道:“起来吧,这些日子你们可好?哦,为父险些忘了,快过去拜见各位叔叔……”
江青闻言之下,心中暗叫糟,俊俏的面孔,亦不禁随之转红。
原来,他一见自己拜兄的子媳,论年龄都比自己大上一截,却反要比自己矮一辈,这件事情,总是有些尴尬的。
他正在急得双手乱摇,那中年儒生及他身傍美妇,已趋前叩行大礼,边道。”愚侄望龙及侄媳拜见各位叔叔……”
江青早已面红过耳,手足无措,云山孤雁夏蕙却早已见机躲到一傍。
大旋风白孤到底世故得多。他急忙抢前一步,将二人双双扶起,大笑道:“罢了,没看见将那两位年轻叔叔早已窘得面赛关公啦!”
这时,战夫人吴氏已含笑向各人裣衽道:“诸位兄弟,尚恕老身不周之处,且请赴厅内暂息。”
江青等人急忙向前谒见吴氏,略事寒暄,已在战千羽引导之下,缓步向内行去。
祝颐一抹额际冷汗,低声向一傍的大旋风白孤道:“二哥,这种场合,愚弟尚是首次经历,真是有些吃他不消。”
白孤呵呵笑道:“近只怪你年岁不够,早生三十年,就没有这许多麻烦了!”
江青听见二人谈话,不由回头向紧倚身侧的云山孤雁微微苦笑,轻声说道。”蕙,你倒躲得快,我这叔叔可实在不好做哩!”
夏蕙噗嗤一笑道:“这正像白大侠说的,谁叫你生得这么年轻?哼!我呀,凭什么也要硬做人家的长辈?”
江青四顾无人注意,不由低声道:“小生若已七老八十,那来如姑娘这般标致的媳妇儿?”
夏蕙俏脸透红,啐了一声,没有说话。
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