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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虫腹痛不得,就在地上翻滚,忽而呻吟,忽而惨叫。杨起惊道:“它这般喧闹,岂非要将其余毒虫害物吸引过来?”正要上去一剑结果了它,毕竟还是慢得几步,便看顶上垂下另外三只毒虫,足音漱漱,磨齿霍然,遂不敢犯险冒进,摆着风雨剑法七十二式之“拒风推雨”,认真防御。
孰料那三只毒虫来到伤虫一侧,不再进犯,咶噪一通,若相互合谋。众人惴惴忐忑,暗道:“鬼鬼祟祟,它们又有什么计划?”胡思乱想,不得头绪,却看三虫齐声叫唤,甫然扑在伤虫身上,竟然大快朵颐起来。
祁恬大骇,颤声道:“它……它们莫非再吃同伴的身体。”伤虫拼命挣扎,不得脱困,眼看着甲壳皮肉一块块被三虫咬下,咀嚼吞咽,须臾死去,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尸身无存,便是角质鳞片也留不下半点。
杨起大怒,喝道:“涂炭同类,天理难容。”甩出干莫,以驱剑之术施之,将三虫斩斫得粉碎。祁恬、黄松胸中畅快,俱是拍掌呼喝,大声叫好。
胡媚娘道:“你我不可大意。”从袖中取出虫视镜,教一只小飞虫先行探路,确定安全之后,大夥儿再缓缓趋近,如此一来,毒虫害物再要偷袭,也是无功无效。只是後面的路程,尽皆风平浪静,油灯间隔,阴暗潮湿,再无丝毫阻碍。
众人摸索,看得前面一洼大水坑,状若池塘,上面有桥,扎竹捆木拱月而成,不觉大是好奇,相互窃语。议论之间,见得一条小鱼从中跃出,蓝鳞带羽,双鳃红赤,后鳍与寻常鱼儿无甚区别,但观之前鳍,六指张开,顶端有尖锐黑甲,不禁讶然,皆道:“哪里是鳍,这分明是爪,这究竟是鱼是兽?”
青衣若有所思,道:“莫非这是笤山之北、沪渊以东、极恶潭中的食人小鱼。”文丽颔首道:“正是这恶鱼,莫说食人,便是神仙大佛、妖魔鬼怪跌落了进去,它们也是吞噬无误。”轻轻推搡桥上护栏,觉得还算是结实,遂招呼一声,纷沓而过。
那塘中的鱼儿见得他们的倒影,不明就里,尚以为有落水陷坑之人,一时簇拥而至,磨牙蹭齿,爪挠赫然,莫不教人心惊肉跳。桥前一室,过房穿厅,又来到一扇硕大的影壁之后,听得胡媚娘嘘得一声,一手轻轻摇摆,示意大夥儿歇步。
众人愕然,相顾无措,便见镜面金光闪闪,飞虫有所发现,正将图像传递了回来。盈盈银镜之中,可见那凶恶无情之千足虫,尚化作一个锦缎璀璨的员外爷,正与一帮毡帽皮裘之人言谈,双方脸色铁青,神情俱不好看。
杨起眉头微蹙,低声道:“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绕过影壁,贴着横纠竖缠的蔓藤悄悄过去,俯下身子,在一处墙壁的角落歇下,正好藏匿于昏黯黑黝之中。
祁恬最是天下第一的好奇活泼之人,按捺不得耐性,左右相顾,见并无什么异样,便跟将过去,附在杨起身後。余者一干,若文丽、媚娘、青衣、黄松四人,不敢落後,悉数紧紧尾随,似是首尾相衔,蹲成一排。
墙中有一道裂缝,仿佛被虫蚀蛭咬而成,边缘犬齿,参差不齐,宽约一指二分,举目其上,细细窥看,正好能觑见後面的详细情景,倾听之下,不觉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千足虫正与北方戎狄走私一族交易,只是颇为不顺,沟通无畅,犹然在争执不停。
一个红袍虬髯的男子摇头晃脑,哀声叹气,看似最不耐烦,见得千足虫在身边往来逡巡,不停踱步,便用斜目视之,以示不瞒与轻蔑,却见其孰若无睹、充耳不闻,心中气恼之极。
继而用力拍将桌案,霍然起身,大声叫道:“千足仙驾,上次你收了我等的银两,拖延得三月,方才货讫理清。此事已然惹得我族中长老不满,召开会议,要与你断绝买卖联系。
我兄弟几人好说歹说,唇舌费尽,才教他一帮老头儿打消这般念头。你也因此给了我等承诺,言道从此必定要讲信守义,保证各笔买卖顺理通畅。奈何话音绕梁,今日此来,又是库房空空,无货可取,却与当初的约定丝毫也不一样?”
千足虫叹道:“你们有所不知,此事迫不得已,也怨不得我。这几日风声鹤唳,天庭派遣的神官稽查得甚是紧迫,三界往来,到处搜寻线索罪证,绝非往日之敷衍了事。
如此情形之下,为保全你我的性命安全,亦应不测之需,买卖渠道自然应暂时隔绝,所有货物,皆知悉藏匿于罩锭崖下,不敢轻易取出。你们也莫要急躁,待这阵风声过去,我亲自送货上门,另外再附送你额外的二斤就是了。”
另一个蓝袍长须的汉子摇头道:“你要应付玉皇大帝和他手下的一帮稽查神官,怎样隐藏货物,我等管不着,也不感什么兴趣。只要将我戎狄该得的一份取出,不敢劳你大驾,我们自挟归去。”
红袍虬髯的汉子点头道:“不错,不错。”
千足虫道:“你们要是闯不过封锁,被神官擒获,那可如何是好?”两个汉子异口同声,皆道:“那也与你不相干的。”
千足虫冷笑道:“我搬唇递舌,唾沫横飞,竟然是对牛弹琴了。你们本就与我相干,一旦被执,少不得供出我来。二位休要多言,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此言一出,那红袍虬髯的汉子勃然大怒,拔出腰间大刀,喝道:“千足虫,你说来说去,终究还是想要贪下钱财,抵赖这笔生意,是也不是?”
蓝袍长须的汉子当啷一声,掏出日月双环,沉声道:“还请千足仙驾能够三思而后行,黑吃黑纵然能够快速生财,但我北方戎狄一族,个个俱是凶悍无比的勇士,不怕生死,不畏强暴,这笔巨款吞咽,只怕不能果腹,反倒噎着喉咙。”二人左右分立,成犄角之势,正将千足虫夹在中间。
千足虫哈哈怪笑,道:“与你们说道理,就说不通么?有趣,有趣,若要兵斗拼命,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只好相陪了。”那二人愕然,厉声道:“你,你……”千足虫神情狰狞,道:“听闻不远那辉照山前,正有神官巡逻察验,无论你们是否带着粉末回去,若是被他们捉住,终究不是好事,索性杀人灭口。”
红袍虬髯的汉子大怒,骂道:“狗贼,拿命来。”一刀往前,当头砍下。蓝袍长须的汉子急忙接应,双环挺出,削斫相交。二人合璧,果真是气势汹汹,杀意腾腾。
千足虫不慌不忙,笑道:“野猪再是凶悍,又岂是猛虎的敌手?”幻出一柄长剑,架住红袍虬髯汉子的大刀,顺势转到他的身后,一掌拍出,震得他一个踉跄,便往蓝袍长须的汉子撞去。
蓝袍大惊失色,恐伤了同伴,日月双环撤回,陡然脱手而出,一分一合,各自在空中划着一道弧线,绕过半圈,却往千足虫肋下插去。红袍站稳身形,又羞又怒,骂道:“有本事就硬碰硬的打斗一番,耍巧躲避,又算得了什么本事?”
千足虫哼道:“若是硬碰硬,你们也是难以匹敌,徒然现丑罢了。”平地一个鱼跃翻起,左边一剑,刺中月环,将其磕碰回去,手腕旋转,反手端端一剑,正斫在日环圈上,又抬腿一踢,便见其滴溜溜滚向洞壁,反弹跌宕,蓝袍伸手抄起,暗暗惊讶。
红袍道:“他的本领小觑不得,万万不可以寻常招式应付。”言罢,变身为一头大熊,浑身上下,黑毛森森,胸前月牙白标;血盆牙口,垂涎欲滴,四爪尖锐,状若锋钩,高约一丈半,嚣张逼人。
蓝袍长须者喟然一叹,道:“不想却走到了如此的地步。”口中念念有词,招徕一股雾息,待白烟散去,便看得一只银毛大狼咆哮睥睨,凶猛无比。文丽低声道:“戎狄之人,小幼便修习法术,且崇尚自然万物,专能变化各种森林猛兽。”胡媚娘微微叹道:“他二人变化猛兽,对手原型却是巨型恶虫,只怕依旧不能匹敌。”
千足虫愕然,继而哼道:“我原本以为你们尚有几分聪慧,不想却是那不知死活的浊人。嘿嘿!你们不要招式上见分晓,其实我也轻松。”呼吸吐纳,瞬间幻为原型,昂首站立于熊、狼跟前,高出一大截,更显得极其壮硕。
大熊按捺不得,怒吼一声,人立而起,便往千足虫扑去,双臂抱住它的身子,左右摇摆,欲将其掀翻在地,再置之于死地。孰料千足虫身体沉重,如盘山大石,巍然不动,见大熊累得气喘吁吁,哈哈笑道:“你疲惫不堪,我来帮你歇息如何?”
一钩舞下,若弯月大刃,扑哧一声,正插入胸背,顿时皮肉外翻,骨折体裂。大熊惨叫一声,颓然倒地,收了变化法身,还是汉子人形,鲜血汩汩流出,渗透衣袍,更添无数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