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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恬一抿嘴唇,轻声道:“你说那果实是天下第一的美味么?”
清风嘴角一撇,苦笑道:“钱姑娘若是只看五宝倒也罢了,偏偏她与你一般,听说白花之果的名声,一时按捺不得,便偷偷摘了一颗品尝。孰料此果有凝寒聚魄之性,凡人食用,瞬间便僵为冻人,无识无想,便与死人无二。息斗和尚与吴九道更以无上的法力护佑她的性命,但若要根除厄难,却必须得到羚羊保息丸方能全救尽效。”
红孩儿道:“这羚羊保息丸却非什么极其贵重之物,价钱便宜,三界之中、化外魔山的炼制之人都不屑为之。如此一来,数量反倒稀少,分别存于灵霄宝殿司药房、兜率宫药材库及兽王星君的府中。前二者看护森严,轻易不得入内,银瓶权衡良久,又看得第二重天的路程也要近些,是以便挑选了兽王宫阙下手。”
杨起恍然大悟,忆起先时的银瓶神情,暗道:“倘若真如清风、红孩儿所言,他与钱小姐日久生情,倒也是一桩鸳鸯美事。”见祁恬偷眼瞥来,颇有诡异,不由愕然,低声道:“你这是做甚?”
祁恬笑道:“当初钱烟敷被你从钱府接出,本来是要嫁于杨家为妻的,此番莫名变故,你失了夫人美女,岂非伤心欲绝、痛苦不堪?”
杨起顿时哭笑不得,方要驳斥,却看红孩儿携着银簪,大声道:“我们这便送她去那道观安顿,稍时还得赶将时辰,入宫寻赏。”
清风也是不敢怠慢,即刻就要告辞。银簪心有不舍,招呼了独角巨熊,三步一回头,泪水汪汪,情犹堪怜。杨起与祁恬默然相送,待黄鹤远去,皆是相顾唏嘘,感慨不已。
二人便往山下走去,杨起受得祁恬连声催促,颇不耐烦,便询问急躁的缘故,祁恬叹道:“你好不糊涂,海北国王贴榜求医,那敛财管家看得其中的极重赏金,如何能够按捺忍耐?必然会唆使青衣揭文应对才是。稍时清风与红孩儿入城,听闻我们抢了他二人的生意买卖,岂肯轻易善罢甘休?”
杨起惊道:“不错,黄松与那黄金白银天生敏感,万万不会放过这等机会。青衣医理医道的学识逐日渐进,说不得便将海北之主的疾病医好,夺了花红离去,终究惹得清风、红孩儿抱怨气愤不已。”心中急切之下,反携了祁恬的手腕,奔跑如飞,不多时,远远地便看见了海北城池。
待进得城门,听见锣鼓喧鸣,百姓呱噪嬉闹不已,又见着一众猎户披红挂彩,成群结队地在大街之上得意行走,那黑老三赫然就在其中。
祁恬怔然,拉着一个好看热闹的大婶询问,听她笑道:“这些猎户赶走了山上的妖怪,立下大功,此番被官府衙门邀请,正要去领赏赴宴。”便见一人来回奔跑招待,正是捕快挞不野,此时精神抖擞,哪里还有半分被妇人逐打的狼狈?
祁恬甚是忿然,喝道:“他们何时赶将过独角巨熊,却没有来由地承受这等隆重礼遇、枉受欢呼喝彩?”有心上去说明清楚,却被杨起一把拽住,劝道:“此刻无凭无据,你上去喝斥,不过也是被人以为捣蛋搅乱罢了。”
祁恬犹自不甘,跌足道:“难不成这功劳就这般轻易地被他们夺取了么?”杨起笑道:“世上哪里会有许多的公道?既有贪官,又有刁民,不过是各得其所而已。”
祁恬无奈,随他甩袖而去,在客栈里寻着黄松、青衣,一问之下,二人果然深夜入宫探病,已然开出医治良方。
祁恬叹道:“如何?我没有说错吧?”见他二人愕然诧异,便将山上的种种经历娓娓述来,待说道清风、红孩儿之时,更是添油加醋、火上担柴,凭空又抹上三分的气势,莫名却加上五分的渲染,只唬吓得黄松瞠目结舌。
好半日缓过神来,黄松三两下便捆扎好随身的包裹行李,急切道:“倘若被他们知晓其中行情,苦苦纠缠下来,你我哪里支撑得住?还是早些出城,上了筝船继续西行才是。”拉着青衣袍袖,夺门而出,却险些连客栈的房钱用资也忘了支予。
所谓“清风扶摇起,又送三千里。鹤渡有缘客,乘龙坐凤椅”,这杨起四人离了那海北之国,倒也是一帆风顺,翱翔逍遥,堪堪称得平安通畅,却无遇上半个妖魔鬼怪。
如此过得几日,黄松笑道:“若是依着这样的速度,料想过不得三月九旬,就能到得那辉照神山,得见大仙法容。”祁恬一指甲板机括,笑道:“你虽说是始终掌舵、长久把向,竟然还没有知悉这筝船的性能用度?自我家县衙门外初航至今,雪石几乎使用殆尽,也支撑不过数日罢了,其时动力全失,莫说飞往西方,便是用力拖拽也难以行驶半步的。”
黄松惊道:“那可如何是好?中途而止,岂非是前功尽弃么?”祁恬依旧不慌不忙,得意道:“凡事自有天意,从来就不缺那柳暗花明之村、绝船桥头之路。虽说这雪石再难为继,一时半刻之间,又落不得极北替换新石,但前方尚有一处风水宝地,可解我等燃眉之急。”
青衣将书本合上,趴在船头甲板之上观看,眼见得前方隐约苍茫一片、银光闪耀,不觉讶然,暗道:“此刻未及三九,如何底下却是白雪皑皑,宛如腊九寒冬之状?”蓦然一念,拍掌称奇,笑道:“是了,这里当是忠州门城,终年冰雪凝结、寒霜不化之地。”
祁恬扑哧一笑,夸赞道:“读得书多,便是好处,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小鬼头!不错,此处正是那被西天佛主称羡、九重天尊美慕、玄机无限、造化甚然的清心洁性之地,盛产雪石与晶魄,前者可为各种灵巧机括使用,动力不断,面面为续,后者却是极重财宝,一粒拈下,可胜黄金百两。”
黄松眼睛一亮,欲言又止,尽被一旁的杨起悉数瞥见,不由暗自笑道:“这正如猫儿闻腥、投其所好,顿时精神抖擞,如此不菲的价值,这般昂贵的衡量,少不得就会被他层层剥削、刮地三尺了。”
她有心调侃,却看黄松毕竟压抑不得兴奋,眉飞色舞,强忍愉悦,嗫嚅道:“甚好,甚好,漂泊了许久,好容易才寻觅了一处民居繁盛之地,除了急需雪石,尚有许多其余的日常物什正要采办。”
祁恬扑哧一笑,旋即正色道:“那又怎样?”黄松脸色一红,咳嗽一声,反倒大声道:“仓促之间,未免会有所遗漏,还是多盘亘几日为妙。”
青衣闻言一愕,摇头道:“若是你有如此的想法,只怕即刻便要失望了,它虽然号称门城,其实并非垒石积砖、架梁立柱的寻常城池,究其根本,不过就是当年女娲娘娘捏土造人、定阴阳男女的陶冶遗址而已。因其为三界众生、红尘魂灵的源起太极之所,地位自然极高甚严,便是天帝的灵霄宝殿也不可相提并论,是以又称无法无天始皇尊土。”
言罢,见黄松脸色一变,先前气势陡然消灭了几分,心中会意,不觉笑道:“这里所谓的无法无天,与那秩序混乱、暴戾凶横等邪恶云云大是不同,却是三界的一道禁令,约束天上地下的无数神仙,都需对女娲遗迹存有无限敬仰之心,但凡来得这里,尽皆与凡人无二,断然不可使将法术罢了。”
祁恬附和道:“因此忠州被风婆忘却、龙王漠视、雷神规避,一年到头气候不变。后神魔之战,又误得地寒之气,只能以冰雪连天的风景展示于世。”言罢叮嘱杨起扯下风帆,缓缓落地,举目所望,不见莽莽万里雪飘,但识巍巍千仞冰封。平原之上,银树重重,粉雕玉琢,既有自然姿态,又似人工刻磨,也不知是天生所成,还是造化铸就。
众人讶然不已,黄松却已是焦灼不安,喃喃道:“这地方如此广大,哪里去寻雪石?”杨起忖道:“寻获雪石不过其次,只怕穷觅晶魄,从此大敛财富,才是最终的心思所想。”听祁恬道:“雪石与那晶魄一般,都只在冰树根梢之处显现,所以又叫做石蘑菇和晶蘑菇。”携着青衣,轻轻拨开树枝,便往里面走去。
杨起方要举足,怀中似有震颤,掏出干莫小匕观看,见其上流紫溢然、波动眩目,不觉大是诧异,暗道:“莫非此地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越往里走,光茫更是黯淡,继而轻微一闪,再无任何异样,更是震愕不已,忖道:“雪林之中倒也安泰无恙,为何外面却要传讯示警?”百思不得其解,又恐恫吓了旁众,于是小心戒备提防,却也不曾说将道疑。
黄松尾随其后,自有一番忖度,暗自喜道:“我拖延一些,也免得你们以为我急切寻财,到时又是一番嘲弄揶揄。”
林中晶莹缤纷,闪烁间如群星璀璨,眩而不晕,枝叶摇曳,落雪如轻纱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