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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捕头三人面面相觑,骇然道:“你究竟是谁,只在暗处说话,莫非见不得人面么?若是再不出来,我们便要骂人了。”那人冷哼一声,阴恻恻地笑道:“我是不见天日之处的魍魉,也是此地的郡侯、淳州府的主君,你们还不乖乖跪下磕头行礼么?是了,先前追逐那作恶的一老一幼,我的腹中也有些饥饿了,你们既然忠义,何不就果了我的肠胃?”
商皓公惊道:“不好,这女鬼要伤人性命了。”青衣翻身跃起,急急窜到他的身畔,骇然道:“这郡侯是淳州之主,难不成是变化了的妖怪不成?”此言一出,杨起三人也是按捺不得,一并涌到窗前,齐声道:“难不成这淳州府中,也不太平清明么?若是害人的妖魔鬼怪,千万留它不得。”
孙捕快听得后面喧扬吵闹,回头喝斥道:“你们这几个娃娃胡说什么,少要臆测揣度、大惊小怪?淳州府乃天下的神鬼隔绝之地,哪里会有什么不干净的污秽之物?”
话音方落,便看那郡侯脸色突变,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凭配的何等的身份,如何也敢与他一般,胡诌诽谤,说我不洁不净、污秽肮脏么?”
长袍向左右分甩而展,相貌顿时变化无常,只看其双目赤红,如火似血,足以陷人心神;旁腮压唇之处,獠牙森森,最好吞噬皮肉;它走一步,身形陡然暴长,不止不歇,又晃二晃,三丈难以裁量,极大极巨;纤纤十指迎风成钩,寒光逼人,可破石断岩;修长双腿生毛成柱,固实坚墩,能踏山平海。
柴捕头三人月下遇鬼、黑夜逢厄,生平虽是耀武扬威、市井之中作威作福,但何曾见过这等可怖情景,只被唬吓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浑身上下冷汗涔涔,犹自颤栗抖擞不已。那院门近在身旁,却如咫尺天涯,一时动弹不得,不能触碰。
便看女鬼头上长丝飘散飞扬,一半深蓝似海,过腰及膝,一半银黑交杂,掩面遮容,气息喷吐,发帘散掀,正显得裂嘴一笑,哼道:“走而不走,就是求死了。”更不答话,一把捉住最近的孙捕快,往空中用力扔去,算计其下落之势,正好张开血盆大口接住,细细咀嚼之下,犹自夸赞不已,便似品尝天下珍稀美味一般,回味无穷。
柴捕头与王捕快啊呀一声,踉踉跄跄往后退去,正贴着柴房的墙壁站立,胸中气血翻涌,腹中翻江倒海,张口皆是呕污吐秽。
杨起透窗观看,眼见得二人的三魂不知何时便已然去了七魄,不觉急道:“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何苦昏噩呆滞,枉送性命?”柴捕头与王捕快受他呼喝,好容易方才回过神来,相顾惶然一视,竟是屁股尿流如滚滚绝尘,哭爹喊娘似旗幡招展,一路跌跌撞撞地往院外逃去,瞬间消没了踪迹。
女鬼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行侠仗义的小娃娃,你唆掇跑了我的血食,教我依旧饥饿,这等强行节人饮食的罪过,便只好用自己的骨肉来偿还了。”
杨起怒道:“你妄害人命,果真是毒恶如斯!今日若是不能除你,给这淳州府的百姓留下一方祸害,少年剑仙从此颜面不存,我们还去那西方辉照山作甚?”伸脚去踢柴扉大门,三两下纹丝不动。
商皓公咦道:“年纪轻轻,如何气力这般不济?”轻轻伸掌托却铜雀儿,无羁无绊,就看着它衔着钥匙从窗口悄悄飞出,小嘴儿左旋右拧,叮当便将门前大锁松开。
杨起与祁恬急怒交加,早已按耐不住,一个挥舞着干莫小匕,迎风长成三尺青锋,一个弹拨着玉月短弓,挟疾电奔闪之威,愤然冲将了出去。
黄松、青衣畏惧女鬼的厉害,尽皆隐匿在屋内,叹道:“前番受了人灾,不想此刻又得了鬼祸,难怪这盆底乃是天地唾弃的不祥暴戾之地。”
商皓公叹道:“淳州府民风经累世改造,除却狉县一地尚且刁悍,余者皆是大为改观。举止祭祀若是得法,其后定然能够得到天帝的垂悯恩怜,脱困这巍巍盆底拘圜之日不远矣!”
他三人自顾说话,各有心思,或喜或忧,或叹或愁,俱是惴惴踌躇、揣度不止,却听得外面场院当中,铿锵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原来是杨起与祁恬相合相辅,以近攻远伐之状,已然围着硕大女鬼游斗缠争了起来。
女鬼十指虽然锋锐,但忌惮杨起干莫小匕的厉害,知晓其有轻易切金断玉的本领,暗道:“我这指甲平日里爱护甚紧,为凶之时能断人性命,妇美之刻可惑人魂魄,最是天下奇异宝贵之物。倘若被这娃娃的宝剑破损,岂非无从哭泣、徒然伤心?”正与天下女儿百般爱惜自己的美甲一般,不敢与那剑刃磕碰。
杨起哪里能够窥觑得她的心思,只道这对手体型虽然庞巨骇然,但未必就有什么真才实学,心喜之下,一路的风雨剑法七十二式随心所欲地使来,颇有逍遥之势,不缺潇洒风范,竟将女鬼逼得连连后退,口中喝斥怪叫不已。
祁恬笑道:“你在这柴房之中关了许久,反倒愈发精神,有些小剑侠的气质了。”一箭放射,堪堪失了准头,便往空隙扎去,不由羞臊得满脸通红,脸颊六月飞赤,就是一番不能遮掩的赧然。
说来也巧,女鬼一挥手臂,正要躲闪杨起的剑锋砍斫,仓促之间方向拿捏不住,偏偏正往箭矢撞去,只闻得扑啷一声,一个指甲顿时撞成了两截,不由大是心疼,胸中火焰灼灼燃烧,更是不止不歇。
杨起受得祁恬大声夸赞,心中欢喜,方要应答自诩、洋洋得意,却听女鬼一声大吼,咆哮道:“汝想速死,我尽力成全就是。”飞身而起,十指叉伸张扬之下,一指平滑,尚有九根指甲宛如长矛,劈头盖脸地就要戳下。
祁恬急道:“你如何贼心不死?苦苦纠缠?也罢,便尝尝姑奶奶贯珠神射的本事。”连环三箭而出,只听得珰銋两响,却是又断了她的一双鬼甲,不由拍掌笑道:“我今日初试这连番绵亘的射法,不及思忖,无瞄无准,竟然能够三发两中,委实是了不得了。”
杨起闻言,蓦然惊出一身冷汗,颤声道:“你好不鲁莽轻率,待这连射的手法纯熟以后再用于实战不迟,倘若误伤于我,那可怎样是好?”祁恬抬手又是一箭,看女鬼侧身闪躲,不以为然,哦道:“那细微的标靶不能斟酌,大的方向却还是能够把握得住的,你不必担心忧怀。”
杨起听她如此语气,不禁哭笑不得,叹道:“那你只是射将这三箭就好,莫要在恋多贪快了。”祁恬含笑称是。
女鬼愤怒之极,不进反退,莫名呐喊一声,便见她身子后面猛然窜出十数条灰黑水袖,袖上生毛,尖锐刚硬,便似蜘蛛的触角腿肢无二,腾挪跌宕,便往祁恬径直卷去。
祁恬见水袖形状可怖,只唬得面无血色,忙不迭往一棵树后藏去,有心张弓搭箭,但手臂震颤抖栗,一时间竟是不听使唤。杨起急道:“莫要乱了心神,反倒被她有机可乘。”不及近身相搏,遂将手中的长剑努力掷出,正是如身使臂、使臂使指的驱剑之术。
女鬼看得真切,见长剑到得跟前,探准刃柄之间的缝隙戳去,正中目的,就看得这三尺青锋陡然失去了威风,瞬间化成匕首模样,飞回杨起手中,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行变化。
众人何曾见过这等情景,不禁面面相觑,惊骇不已,尽皆忖道:“看她法力虽强,却未必便高过前面的大妖恶怪,如何能够点中干莫小匕的穴道,正合强制?”
女鬼冷觑四周,森然道:“只看你抛剑的姿态,便可知晓这小小的驱剑术,正是那骗夺了黄狸儿铁塔的三寸半仙茶斋所授,是也不是?他与我本是故敌宿仇,为防其来到阴司横加报复,我冥思苦想了多年,终究寻得了能够轻易破解他掷兵飞刃法术和翻天印的法门,不想还阳之后,今日却在这淳州府中初试身手,果然得了全功大效,有趣,有趣!”
杨起甚是不解,奇道:“你认识茶仙人么?”握匕防护,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大意。
女鬼冷笑道:“什么?茶仙人?是他要你这般称呼的么?不过就是一个稍稍有些道行修为的小道人罢了,称他半仙已然是极大的抬举,如何还敢说自己是纯阳神仙,谬然,谬然!”
她收了鬼身异相,依旧还作羞花闭月的模样,大声喝道:“商皓公,你我因画结缘,海誓山盟之下结为夫妻,为何始乱终弃,奈何将我抛弃?”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惊愕不已,目光齐刷刷扫向趴在窗口探头观看的八旬老翁,俱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商皓公老脸羞惭,暗道:“这等惭愧男女之事,被四个小辈得知,实在教人好不难堪尴尬。”
他索性走出屋门,衡量得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