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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来,少兄,我姓房的还差强可算得是个通情知理的人了吧?尚不能说太过混帐固执……”
连忙欠欠身,紫千豪道:
“不敢,唯此一端,房兄这朋友已可交心交命!”
一拍手,房铁孤大声道:
“好一个交心交命,紫少兄,我们就这么说了!”
紫千豪的双瞳中闪耀着奇异的光彩,他点头道:
“当然!”
一旁,苟图昌笑道:
“恭喜房掌门了,方才,真叫人暗里捏着一把冷汗……”
房铁孤耸耸肩,道:
“苟兄,其实你这把冷汗根本用不着捏,你们当家的那几把刷子你心里头比我来得更为有数,你早就晓得我终究逃不出你们当家的掌心的,无论是讲道理,说是非,论声威,较功力,我全不是对手,这好有一譬,我是孙悟空,紫少兄乃是如来佛了……”
哈哈笑着,他又接着道:
“所以,我是吃鳖吃定了,尤其在你们这一亩三分地里,有如虎山行,龙困滩,我是束手无策啊……”
苟图昌深沉的一晒,道:
“房掌门言重了……”
忽然——
紫千豪目光朝旁边的林绿一转,提高了声音道:
“蓝老兄,你还躲在那里做什么?已经没有事了……”
听着紫千豪招呼,房铁孤赶忙将视线投了过去,嗯,可不是么?在右边的林丛内,一位体形肥胖,细眼蒜鼻的仁兄正尴尬的走了出来,他一身黑袍,腰上系了一条红色宽边丝带,丝带上吊着一枚玉如意,那枚王如意还在晃呀晃的,看上去,令人有一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不错,来人正是“二头陀”蓝扬善!
一摸自己油亮的光头,蓝扬善打着哈哈,窘迫的道:
“咱说当家的,你可真会给人出彩,顺,这一下子,咱是要躲也躲不过,虽则是丑媳妇难免要见公婆面,这公婆,咱的乖乖,却也是颇不好见啊,想起来咱的头皮就不觉发麻……”
他斜眼睨了睨正在瞪着自己的房铁孤,长长吸了口气,堆上满脸的笑容,作着揖,道:
“不才蓝扬善,呃,红黄蓝那个蓝.发扬光大的扬,善良的善,有个匪号,人称‘二头陀’,嘿嘿在这厢向‘黑翼门’的大掌门房老兄见礼了,尚祈房老兄抬抬手……”
他一双淡黄的眉毛微动,又忙着道:
“咱是久聆房老兄的大名,久慑于房老兄的神威,若是有什么对不住你老的地方,也请房老兄看在咱一片好心,一番诚意的份上莫予罪责,唉,咱是好管闲事惯了,就有了那么个一丁二点的小纰漏,也还请多多包涵,是的,多多包涵……”
房铁孤深深的盯着蓝扬善看着,好久,他猛然一抱拳道:
“一谢阁下于陌路中照排小女,二敬你古道热肠替紫少兄治伤,三佩你舍身忘死助孤竹帮力拒外侵,前隙旧怨,我房铁孤一笔勾销,蓝兄,你是个好人!”
受宠若惊里加上了大喜过望,蓝扬善有些飘飘欲油,晕晕沉沉起来,他急急回礼,有些手忙脚乱的道:
“不敢,不敢……呃,全是些小事,全是些小事……房老兄,你恁般客气,却越发令咱心中愧疚,承担不住了。”
豁然大笑,房铁孤道:
“蓝兄不用谦怀,我房铁孤最敬的便是临危相助的好汉,威武不屈的男儿,这两条蓝兄却全占齐了,小女房燕与秀怀南之事我并不怪你,蓝兄,非但不怪你,还得感谢你撮合了他们的姻缘!”
胖脸红得有如猪肝,蓝扬善双手乱摇,一叠声地道:
“哪里,哪里,咱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还多亏紫当家的一肩相承,房老兄你的宽宏大量,要不,咱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房兄如此看得起咱,却叫咱大大的不好意思了……”
紫千豪笑道:
“二位也不用再推让了,房兄是豪迈磊落,一诸千金的英雄,蓝兄是雪中送炭,赤心热肠的好汉,可说各有胜长,平分秋色,自此一见,更如故旧,在下我已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用力揉着胸口,蓝扬善也如释重负的道:
“咱亦像噩梦初醒啊……”
笑着,房铁孤又感喟的道:
“老实说,若非蓝兄这般委屈求全,紫少兄如此开导劝解,我还真不答应就这么善罢甘休……现在既已决定如此,到了小女与怀南行礼之日,你二位这份重礼却少他不得……”
紫千豪颔首道:
“当然,这是一定的……”
舐舐嘴巴,蓝扬善也笑嘻嘻的道:
“虽咱只是个独脚盗,至少也得凑合一点,假如实在拿不出来,到时候只要再去做上一票买卖也就成啦……”
众人闻言之下,俱不由哄然大笑起来,蓝扬善也陪着打了几声哈哈,他眨眨眼,无可奈何的道:
“老实说,小本经营,维生不易,加上咱又不善理财,弄得几个辛苦钱,也就难得存下多少了……”
紫千豪打趣的道:
“如果有一个不知内情的人站在这里听你讲话,蓝兄,他一定以为你是在做什么正经生意呢,说得那么有板有眼,兢兢业业的……”
颊上的肥肉一动,蓝扬善道:
“谁说咱不是在做生意?只是一个有本,一个无本罢了,人家是‘君子无本,难求利’,咱却虽然无本,照样开张,君子是说不上了,好歹也混入三餐温饱,靠着这条老命赚口饭吃……”
这位“二头陀”的言谈之中,固则诙谐调笑,半真半假,但是,却也隐隐含蕴着一股难以道出的苍凉意韵,不错,在江湖上闯,已经够得上冷酷与孤寂了,如若再于黑道中翻着刀头血为生,这等味道也就更加酸涩了,表面上,或者大杯喝酒,大口吃肉,但骨子里,却又有着多少不能尽说的苦楚与悲痛?拿着性命换饭吃,这口饭,又是如何难咽啊……
紫千豪沉思着,他体会得出蓝扬善语中的无奈意味与辛酸情怀,在当年,他,以及他孤竹帮的弟兄们,不是也曾从这个环境里熬过来的么?如今虽算奠定了基础,积存下财富,但往昔那一段坎坷的日子紫千豪却永远不能忘怀,那个时候,孤竹帮是一片残破颓唐,一片支离零落,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没有固定的码头,没有维护的地盘,更没有既定的生财之路,光靠着一批老弟兄们在溅血,在舍命,在残身,借以换来大家的温饱,那一粒粒的米,一碗碗的饭,全是渗着血,滴着血,吞一口,便似是吞下满肚子凄苦,咽一口,也皆像咽下无尽的愁郁,而一张张的嘴巴不能没有食物咀嚼,一个个的肚皮不能没有五谷填塞,内部积弱不振,人心涣散,外面悍敌环伺,弱肉强食,那些个日子,果真是过得悲凉……他来了,开始重振孤竹帮,开始励精图治,他用他的智慧、果毅、坚定、仁恕及铁腕手段,加上他自己的血肉和苦练成功的武技,使孤竹帮自濒亡中振兴,从溃颓里坚强,终于站了起来,挺了起来,更一步步的壮大雄厚,一天天的发扬光大,以至到了目前这种威势——独霸一方的威势,但,虽然如此紫千豪却仍然不忘旧日那些惨淡的时光,那些无告而寒伧的岁月……
低沉的,苟图昌道:
“老大,你在想什么?”
看着苟图昌,紫千豪含蓄的一笑道:
“我有一个念头,图昌,你猜猜看,你能猜出来么?”
颖悟的点点头,苟图昌平静的道:
“我想,老大,我该可以猜出……”
以手扶额,紫千豪徐缓的道:
“说说看。”
于是,转首瞧了瞧一侧的蓝扬善,苟图昌微笑着道:
“老大的意思,是否希望邀请蓝兄加盟本帮?”
安慰的一笑,紫千豪道:
“图昌,你夫知我,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他看着正在怔仲的蓝扬善,轻轻的道:
“只是,不知蓝兄意下如何?”
猛力甩了甩头,又使劲捏捏腮,蓝扬善呐呐的道:
“当家的……你的意思,呃,你的意思是说……是说,要咱加入孤竹帮?要咱……呃,与你一道?”
点点头,紫千豪慎重的道:
“正是,蓝兄愿意么?”
呆呆的站着,蓝扬善的两眼也发直了,好半晌,他才幕然像被谁在屁股上扎了一刀似的一跳老高,激奋异常的大叫: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完全愿意……”
胖脸涨得紫红,额上的青筋也浮突起来,蓝扬善欣喜得几乎有些手舞足蹈了,他咧开大嘴呵呵直笑,好一阵才喘吁吁的道:
“咱的乖乖,咱的乖乖,这一下子咱也总算找到个家了,找到个窝啦,不再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外头瞎颠瞎游了……呵呵,小本经营拆啦,加进大宗买卖里了……咱成啦,咱——”
忽然,他又安静下来,大睁着一双小眼睛愣愣的看着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