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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营里混入了魏军的细作,这时也在观察情况。细作见营中军粮成山,满满的米袋之中都是白白的大米呢,立刻跑回去向叔孙建禀报:檀道济粮草充足。叔孙建一听,认定投降的兵士是奸细,就把他杀了。
檀道济军粮已尽,哪来那么多粮食呢?原来当夜量的并不是大米,而是临时堆积的沙子,为掩人耳目,在沙子上放了少量剩余的米粒而已。这就是檀道济“喝筹量沙”的诡计,巧妙地骗过了魏军。
天将发白,檀道济命兵士身披盔甲,自己则换上白衣,坐上马车,带领军队慢慢地向南走。魏军见识过檀道济的厉害,见了这般架势,以为这次又有伏兵,不进反退,不敢追击。檀道济等人终于得以全军退回。
魏宋之间围绕河南四镇的第二次大规模的接触战,又以北魏的全面胜利而告终。这次战役中,宋国在战略战术上全面输给了魏国,几乎每一步行动都被崔浩计算在先,而北魏皇帝拓跋焘,则完全采纳了崔浩的战略思想,以主力军队进攻夏国的残余势力,将其消灭,对宋军的初期进攻避其锋芒,然后再利用天气地形的优势大举反攻,将司州、豫州、兖州等地重新收复。
此战之后,南北两朝的冲突暂告一个段落,拓跋焘回到北方投入统一的收官战,从神麚四年(公元431年)到太延五年(公元439年)的九年中,先后将夏、北燕、北凉这三个小国消灭(此外西秦也在神麚四年被临死前的夏国灭掉),并于太平真君四年(公元443年)进攻汉中,攻灭杨氏建立的后仇池国,结束了十六国纷争的时代,将柔然、吐谷浑以外的北方诸胡统一于北魏大旗之下。
南方的刘义隆也一时没有力量再昭示野心,只能老老实实地巩固半壁江山“元嘉之治”的成果了。宋国在两次河南大战中元气大伤,唯有的一丝亮点是檀道济等旧将的表现,然而就是这一点点希望,也仅仅能保证宋国处于守势而不崩溃,更何况疑心重重的刘义隆真的能放过这些能力一流的部下吗?刘宋江山,究竟何去何从……从刘义隆在战争失利、滑台沦陷后所作的一首五言诗中,我们或许能窥探这位君主此刻的心境:
〖逆虏乱疆场,边将婴寇仇。
坚城效贞节,攻战无暂休。
覆沈不可食,离机难复收。
势谢归塗单,于焉见幽囚。
烈烈制邑守,舍命蹈前修。
忠臣表年暮,贞柯见严秋。
楚庄投袂起,终然报强仇。
去病辞高馆,卒获舒国忧。
戎事谅未殄,民患焉得瘳。
抚剑怀感激,志气若云浮。
愿想凌扶摇,弭旆拂中州。
爪牙申威灵,帷幄骋良筹。
华裔混殊风,率土浃王猷。
惆怅惧迁逝,北顾涕交流。〗
随着北方的统一和南方的安定,中国历史正式进入了宋魏相争,或者说是南北对话的新时期。
请看下部《宋魏相争》。
第二部 宋魏相争
一 赫赫“武”皇帝
北魏的历史上,一共有三位谥号带“文”字的皇帝,而有四位谥号带“武”字的皇帝。如若我们再仔细看一下这些皇帝所处的时代,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三位“文”皇帝正好处于北魏皇朝的繁荣昌盛期,他们分别是第五位皇帝文成帝拓跋濬,第六位皇帝献文帝拓跋弘,和第七位皇帝孝文帝元宏;而四位“武”皇帝呢,则处于皇朝的两头:发展壮大期和衰败灭亡期,前期有道武帝拓跋珪、太武帝拓跋焘,后期有宣武帝元恪、孝武帝元修。从这样的排列中,我们也颇有规律可寻:一个国家在稳定兴旺的时期,文治的重要性远大于武功;在刚刚兴起的时候,需要不断发展,扩大地盘,这个时候的武功无疑居于最主要的地位;而在国力衰败,接近灭亡时,中央政府的控制力大大削弱,从内到外,战事频起,这时候的国家,也需要靠武力去改变尴尬的状态。所谓君主,正是国家意志的体现。
所有这些“武”皇帝中,最引人注目,争议也最大的,无疑是那位“太武皇帝”。“太”字,也通“大”。换而言之,仅从谥号的用字中,我们就可以知道:北魏一朝诸君之中,武功之盛,莫过于这位小名“佛狸”、在位时间长达三十年的拓跋焘。
中国的历代帝王之中,常出现“隔代亲”的现象,明朝的成祖与宣宗,清朝的康熙与乾隆,例子不少。拓跋珪与拓跋焘这一对祖孙“武”皇帝之间,似乎也有这样的亲近的感情。拓跋焘出生时长相就很奇特,令祖父大为赞叹,欣慰之余,说出了“成吾业者,必此子也”的话(当年拓跋珪自己随母依附刘库仁时,刘库仁曾对拓跋珪说出了类似的话:“光扬祖宗者,必此主也。”可见上天对于拓跋氏的首领们颇为眷顾,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吝于施与他们才干)。
祖父对于孙子的喜爱,也影响到了拓跋焘早期所受的培养。拓跋焘成年后,颇识事体,生活十分清俭,并不讲究奢华,这一点在当时的胡人统治者中间是十分难得的。究其原因,一是拓跋鲜卑的内部组织相对还比较简单,生存空间是大漠出身的君臣们所追求的主要目标,生存质量等等尚在其次;此外,拓跋焘也的确吸取了十六国统治者们失败的教训,逐渐认识到合理的制度才是不重蹈覆辙的重要保障。灭夏后,有不少大臣向拓跋焘提出,加固京城的城防,并且加强城建。拓跋焘不以为然,说:“古人说得好:‘在德不在险。’赫连勃勃造了那么坚固无比的统万城,最后不还是被朕攻灭,国破家亡。如今天下还没有平定,朕更需要人力上战场去打仗,而不是发动老百姓去建造房屋城墙。”而作为国本的军事上的开销,拓跋焘则绝不吝惜。
另一方面,拓跋焘本人也是武艺出众,马上马下皆非等闲之辈。他喜欢亲自带领轻骑兵,冲杀于敌阵,虽贵为皇帝,在战场上却又毫无特殊之处。即便是左右死伤惨重,他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指挥余下的军队继续作战。这可比南朝那些目光短浅、身处深宫(刘裕这样的开国君主除外)的皇帝们要强过太多。士兵们由这样的君主率领,无不拼死搏杀,所向披靡,加上北魏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和机动力,在北方几乎可以驰骋千里,无人能敌。对于手下,拓跋焘赏罚分明,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法者,朕与天下共之,何敢轻也。”他的眼中容不得沙子,大臣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他在执法过程中也存在处罚不当、刑罚过严的问题,最终造成了后来崔浩被杀的悲剧,自己也被自己的残忍送上了不归之路,这些待到后面我们再细说。)
凭借个人的魅力与群臣的努力,拓跋焘统领的北魏大军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神麚四年(公元431年)在夏、宋两条战线同时获胜,使拓跋焘有足够理由坚信,统一北方的一天并不遥远了。他班师回朝后,便大封百官,在战场上立下大功的太尉长孙嵩被加封为“柱国大将军”(这是北魏所独创的一个封号,起初基本上等同于“总司令”,是武将中的最高级别。“柱国”这个名字后来沿用至西魏、北周两朝,成为统率府兵的重要军事将领),在战略谋划上起了决定性作用的崔浩被加封为司徒,另一名将军、长孙嵩的侄子长孙道生被封为司空。然后,他又颁布诏书,认为大敌已除,国家要把重点转移到文化建设上来,授予当时北方名士卢玄、崔绰、高允等人为中书博士。
灭掉夏国之后,北魏的西边已经一直延伸到了凉州的南面,与黄河西面沮渠蒙逊的北凉接壤,小小北凉无力对抗强大的北魏,北魏则暂时没有精力跟这个弱小的邻居翻脸,双方互相遣使,北凉向北魏称藩,北魏封沮渠蒙逊为凉王。
西南的吐谷浑在北方大乱的一百多年中,一直游离其外,大多数时间是在做一个旁观者。事实上这一支力量与拓跋氏也是渊源很深,他们是慕容鲜卑的旁支,吐谷浑的远祖名字就叫吐谷浑,是当年慕容部单于慕容涉归(参见《纵横十六国》)的庶长子。作为庶子,吐谷浑是处处受到歧视打压,终于因为牧场马匹的问题发生冲突,与嫡传单于慕容廆争执不下。吐谷浑一赌气,率部西迁,长途跋涉,翻过阴山,到达今日陇西、青海的高原之上。后来慕容廆有些后悔,派人追赶长兄,终于没有追回,甘肃一带曾一度流传过一首《阿干歌》(鲜卑语“阿干”意为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