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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年纪小,石久一只能先学点打墨线、使刨子的小活,其他的时候就站在师傅旁边看。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年。这天,谭木匠的岳父去世,他要去奔丧,给石久一放了几天假,石久一又回了土家坳,山娃见了,就到石公公家找石久一玩,手里拿着一本连环画。石久一看到连环画,就给山娃做手势,石公公见山娃看不懂,就说:“久娃子想看你那本画画书。”山娃听了,一把将书藏在身后,说:“这是我找同学借的书,他又不认得字,怎么看?”石公公说:“他虽然不认得字,可他能看那些画儿啊。”
“画儿?”山娃子“扑哧”一笑,把那本书递到石公公面前,说,“石公公,这是孙悟空打妖怪的书,不是画儿呢,只有读了书的人才看得懂的!”一句话把石公公说得心酸,他蹲下身子求着山娃说:“山娃子,把你的孙悟空打妖怪的书借给久娃子看一夜,就看一夜,行不?明天公公给你做一个蝈蝈笼子。”山娃这才把书递给石久一,石久一接过书,像饥饿中的人见到了包子,忘记了玩耍,一直捧着那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石公公看着娃子这个样子,马上做出了一个决定:送他上学读书!
这天,石公公提上家里的黑母鸡,翻过两个山坳,来到土家坳唯一的“土家小学”,找到何校长,石公公把石久一的情况跟校长一说,校长为难了:“石公公啊,他要是只是不能讲话还好办,他耳朵也听不见,怎么听课啊?”石公公把老母鸡往校长房里一放,说:“我就是冲我娃儿听不见才来找你的,要是个正常人,我提个母鸡来干什么?这母鸡一天一个蛋,准着呢!”
校长呵呵笑着,说:“瞧您老说的,黑母鸡您提回去,这孩子我是真的没法教。”石公公一听,呆呆地望了校长足足一分钟,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校长面前,说:“校长求求你,我娃子可怜,他得上学啊!”这下慌得校长连忙将石公公扶起,边扶边说:“您老莫折我的寿,您老莫折我的寿。娃儿的事,我来想办法。”
当天下午,石公公把石久一送到了学校,校长摸了摸石久一的头,正要说话,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恐惧的尖叫,原来,学校的教室年久失修,最西边的那堵墙裂开一个口子,正在“哗啦哗啦”往下落砖块,幸好是下课时间,同学们都在教室外面,看到这情景都发出刺耳的尖叫。校长到外面看了情况,布置一番回来,高兴地对石公公说:“太好了,刚才外面尖叫时,这娃就朝尖叫处张望,说明他还有一点点听力。”石公公却摇着头,说:“老师又不能像刚才那样尖叫着上课,这点听力有什么用啊。” 校长说:“不,石公公,我有办法的。”
两天后,何校长来到石公公家,大声说:“石公公,久娃子呢?”石公公忙把石久一带到校长面前,何校长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助听器,往久娃子耳朵里一塞,稍稍提高点声音,喊:“石久一同学—”石久一马上抬起头,望着校长,咧着嘴笑。
5。“好人有好报……”
石久一终于可以坐在教室里听课了,教他的是位年轻的女老师,叫刘艳,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她很喜欢这里的孩子们,还给石久一开小灶,教他学着看口型、结合发音来学习,石久一很快学会了看书写字,成绩也慢慢跟了上来。
这天,有个客人来看刘艳老师,这客人叫焦朝阳,是刘艳老师读师范的同学,也是她的男朋友,很会唱歌。刘艳把焦朝阳带到班上,让焦朝阳教孩子们唱歌。
焦朝阳教孩子们唱了“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就变成美好的人间”,他边唱边看着讲台下一张张孩子的笑脸,突然,他看到石久一,眼睛盯在石久一的脸上不动了,石久一也死死盯着焦朝阳,要不是刘老师也站在讲台边,看他那样子一定早跑到讲台前去了。一下课,焦朝阳就奔下讲台,一把抱住石久一,“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艳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过了许久,焦朝阳才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哭着说:“这是我弟弟。”
刘艳大吃一惊:“你弟弟—”
焦朝阳接着说:“我弟弟两岁时发了场高烧,被医生打错针变成了聋哑人。去年夏天,弟弟腋窝里长了个疱疖,我爸爸带着他到县里看医生,回来时搭的是人家拖货的农用车,因为回得太晚,农用车没赶上汽车渡船,就搭了一条私人的划子,划子到了河中央,一个大浪把划子打翻了,车子沉到了水里,我爸爸不会游泳,和司机一起被淹死了。当时车上还拴着一条牛,是那条牛拖着车子游到岸边,车里只有我爸爸和司机,但没有我弟弟,我们都以为弟弟被水冲跑了,想不到他被人救上来带到了这里。”焦朝阳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又哭又笑。
焦朝阳和刘艳一起随石久一来到石公公家,石公公、石婆婆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低着头擦了好久的眼泪。石公公叹了一口气,说:“我就说嘛,健康一看就是个作田人,是个好人!”过了一会儿,石公公又说:“韩树林去找过你们啊,怎么没找到呢?”焦朝阳惊奇地说:“您老还去找了我们啊?我家住在与益阳搭界的南湖洲,听说洼河镇那边有个地方叫蓝湖冲,是不是弄错了?”
石公公这才明白当初韩树林把“南湖洲”与“蓝湖冲”弄错了,也正因为这个差错,久娃子才能在自己身边呆一年多时间,把他养得比亲孙子还亲。想到久娃子就要跟哥哥回去了,石婆婆一直低着头不做声,一边伤心地流着泪,一边杀了家里的那只黑母鸡,到灶屋给客人做饭。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石公公一个劲往焦朝阳和刘艳的碗里夹菜,不停地劝他们多吃点。细心的刘艳看见石公公的眼睛湿湿的,石婆婆也坐在灶屋抹眼泪,就悄悄把焦朝阳拉出来,说:“你瞧见两个老人的样子没?为了久娃子能上学,石公公都给校长下了跪,他们多疼你弟弟啊!两个老人身边又没得个后人,要不就把你弟弟留下来吧。再说我在这里,对他也能有个照应。”焦朝阳点点头,说:“我这就回家跟我妈说去,我妈要是知道我弟弟还活着,高兴都来不及,要是再知道公公婆婆这么舍不得,她一定会同意的。”
刘艳连忙走进屋,把焦朝阳的话对石公公说了。石公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看着刘艳,刘艳就把焦朝阳的话又说了一遍,石公公连忙站起来,朝着灶屋大声喊道:“老婆子,快出来!他们说不带走久娃子了,他们说要让久娃子留下来了!”石婆婆听见,连忙磕磕绊绊从厨房跑出来,说:“久娃子不走了啊?久娃子真的不走了啊?”
几个人又在桌子前坐下,焦朝阳担心两个老人太激动,便转了个话题,问石公公:“您老的话怎么有江西口音啊?”
石公公好奇地问:“你怎么连我的江西口音都听得出来?”
焦朝阳说:“按理说我也算个江西人,我父亲小时候被人从江西拐卖到湖南,他长大后回江西找过好几回,前几年还带着我一起去江西找过,就是找不到。唉—”
石公公忙问:“你知道你父亲是江西哪个地方的人吗?他今年多大年纪了?”
“我父亲被拐时年纪小,只记得好像是湖口的,您老不是见过我父亲吗?他今年46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都熬过去了,可……”焦朝阳又要落泪了。
石公公一听焦朝阳说他父亲是湖口的,今年46岁,激动得猛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打着颤,问:“你父亲左脚的脚板心是不是有块铜钱大的胎记?”
“是啊,我父亲脚板心有块胎记,您老怎么知道?”
石婆婆听到这里,手中的饭碗“啪”地一下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一手抱住石久一,一手抱住焦朝阳,哭道:“我的孙子啊—我嫡嫡亲的好孙子啊—”然后又磕磕绊绊地跑到屋外的台阶上,坐在地上,对着天上哭着喊:“我的崽啊—我可怜的崽啊—”
石公公也哭着喊:“崽啊,爹娘找了你40年,你咋就只让爹见一面,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呀!”
焦朝阳突然明白过来,他跪在石公公、石婆婆跟前,抱着公公、婆婆的双腿,喊着“爷爷、奶奶”,号啕大哭。
几天后,焦朝阳带着妈妈来到土家坳,失散了40年的一家人又团聚了。焦朝阳想把爷爷、奶奶接到南湖洲去住,可石公公、石婆婆舍不得住了40年的土家坳,更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