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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侬苦笑说完,薇妮雅急忙摇头。
“还是不好啦,怎么可以让客人做那种事。”
“别在意、别在意……那丫头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任性的。对了,就当作住宿费优惠的谢礼吧。”
夏侬耸肩笑了。
中央大道上的商店街。
帕希菲卡她们正在其中一间,塔尔斯镇最大的杂货店内。
这家店的贩卖商品上至生活用品,下至当地土产,不但商品种类丰富,而且因为是大型店铺,价格也很便宜。
这种店以往只有在商品供给量充足的王都才看得到。
然而,莱邦王国近二十年来无战争,再加上不断兴修道路,货物的流通速度和流通量同时提升,如今乡下地方也时常可见这种大型店铺。因为十分方便,所以生意兴隆、顾客众多。
言归正传……
“哇,那个好可爱、好可爱哟,你看,对不对?啊,这个也好可爱耶。”
在店里雀跃奔走的……不是帕希菲卡,却是拉寇儿。
拉寇儿原本只是陪帕希菲卡她们出来逛街……但老实说,现在已经不晓得谁才是监护人了。娃娃造型的小花瓶、木刻书架、花布笔袋等地方特产……一见到任何有点新奇的东西,她便马上拿起来把玩。
不过呢,既然尚未冲动购物,或许就是仍保有最后一丝理性的证据吧……
“这个也好可爱哟,这个跟这个也好可爱……啊啊啊啊,还有这个!”
跟拉寇儿当了十五年姊妹的帕希菲卡,事到如今自然不会感到惊讶……不过,薇妮雅则是诧异万分地看着她兴奋地搜刮小饰品。
仿佛孩童般眼放异彩,兴高采烈的黑发美女……令人不禁为之莞尔。
“要不要到外面休息一下?” 帕希菲卡对薇妮雅苦笑道。“拉寇儿姊,我们先到对面的路边摊休息。”
确认了频频大呼可爱的拉寇儿趁着空挡朝她们挥手后,帕希菲卡便与薇妮雅双双离开杂货店,来到道路对面的果汁摊。
“哟,小姐,新面孔呀。”路边摊老板爽朗地招呼。“旅客吗?现在这个季节还真少见哪。”
“嗯,对呀。”
帕希菲卡也宛如十年老友般地亲切应道。薇妮雅有时也很羡慕她这种无所顾忌的态度。
“大叔,来两杯你们的招牌果汁。”
“伤脑筋耶,咱们每种果汁都是招牌呢。”
“哎呀,那我真是太失礼了。”
帕希菲卡砰一声朝自己头上敲了一记爆栗。老板似乎很中意她的反应,乐不可支地笑道:
“嗯,如果硬要我选一种,那就是苹果汁吧。今年的苹果不错喔。”
“那我们就点那个。”
“马上来。”
老板在做好的果汁上面满满地挤了一圈鲜奶油。
“多给两位漂亮小姐一点。”
“哎,老板你这样子,人家会忍不住爱上你啦。”
“哈!哈!哈!那离开咱们这儿以前,还请多光顾啰。”
结束和老板的对话,帕希菲卡在围在摊子四周的一张椅子坐下,薇妮雅也跟着坐在她旁边。
“……我姊姊很奇怪吧?” 帕希菲卡重新望着对面的杂货店,将苹果漂浮拿给薇妮雅。“明明不说话的话,还算得上美女呢。”
真要说来,帕希菲卡本人也是属于“一说话就破功”的类型,但薇妮雅当然不敢老实跟她说。她干笑着接过果汁。
“可是,能够那样醉心于一件事,我觉得很棒呢。”
“嗯,拉寇儿姊以前收集了很多那种小玩意。”
帕希菲卡一边回想起姊姊的房间,一边笑道。
三人的房间明明大小相同,但哥哥和姊姊的房间密度,简直就象森林跟沙漠的区别。不过,拉寇儿整理得很干净,因此也不至于没有踏脚处。
帕希菲卡完全搞不懂那些小玩意好在哪里……但她还记得姊姊将它们视为珍宝、宠爱的孩子般地细心收藏。
“可是……我们离家旅行时,她全部扔掉了。隔了这么久又看到那些小玩意,才会那么开心吧。”
另外,她也记得当时姊姊将所有东西抛入火海的身影,仿佛强迫自己斩断对往昔生活的眷念。
“是喔……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要出来旅行呢?”
看起来不象观光旅行,现在也不是玛乌杰鲁教的朝拜旺季。
他们在塔尔斯的这一星期,每天都无所事事,悠哉度日。
“唔……你想知道吗?”
“呃……虽然觉得很失礼,不过多少还是会在意客人的来历,因为我们家的客人很多都有隐情。”
“隐情?” 帕希菲卡脸色一变。
“例如被人讨债的啦,想要白吃白住的啦。毕竟我们家收费低廉,又几乎只有我一个人经营,很多人都认为好欺负吧。”
“啊,那种客人呀。嗯,原来如此,真的很辛苦呢。”
帕希菲卡点头如捣蒜,沾了满脸鲜奶油。
“没关系啦,我也已经习惯了。”
“所以才想知道客人的来历是嘛。”
“没有啦,卡苏鲁你们已经预付了一个星期的住宿费,我没有强迫的意思——”
“那么……”象是要阻止薇妮雅说下去,帕希菲卡抢着道:“只要你停止再这样对我客套下去,告诉你也无妨。”
她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
“呃……”一瞬间,薇妮雅感到一阵困惑。“你的意思是……”
不……反问她的同时,薇妮雅也发现了。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跟那时相同。
旧时记忆划过脑海——很久很久以前,唯一一次对她伸出的小手。
……你愿意跟我玩吗?
那是尘封多年的回忆。因为太过遥远,如今已无法触碰的回忆。
他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在很久了。
“我……”
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个沉着冷静的人,要求自己和他人接触时谨言慎行、举止合宜——绝不让他人窥见自己的内心世界。
压抑真实情绪,说客套的应酬话,不对无谓的事物显露兴趣。
那是为了跟他人保持距离,避免自己涉入他人的内心世界,同时避免他人进入自己的世界。
对薇妮雅而言,与人深交是臆见痛苦的事。
他已经不需要朋友,再也不需要朋友了。
她这么认为,至少过去一直如此。
“不,那个……”
“嗯?”
帕希菲卡象在敦促她开口,凝视着薇妮雅的眼睛。
没有心机、不带恶意……但也因为如此,这个少女的眼神将薇妮雅逼到了极限。
“嗯……”放弃挣扎的薇妮雅生涩微笑,然而那绝对不是不开心。“告诉我,帕希菲卡。”
“好啊,虽然有很多原因啦,” 帕希菲卡满意地笑了。“但终归都是因为我……我不能一直待在固定的地方。”
“咦?”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啦,夏侬哥和拉寇儿姊是为了陪我,才会永无休止地四处流浪。”
她若无其事的说。
但薇妮雅并未忽略潜藏在她表情里的某种落寞和早熟。平常习惯压抑内心感情的薇妮雅,对他人的情绪变化也格外敏感。
漂泊四海的生活,并不象旁人所想的轻松。假使没有可供证明来历的相关文件,既不能工作,也无家可归,是颇为伤神的一件事,有些地方甚至将流放他乡视为一种死刑。
“是我剥夺了一切,是我抢走了拉寇儿姊和夏侬哥的家庭、兴趣、朋友、故乡和平凡的生活。”
“什……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
帕希菲卡话语一顿。
尽管答应告诉薇妮雅,但究竟该说多少,或许她自己也很犹豫。
“那是因为汝等乃禁忌之故。”
斩钉截铁的话语从两人背后传来。
帕希菲卡愕然回头,薇妮雅象是被她的反应传染,也跟着回望。她们看见四个站在街角的男人。
仿佛没有实体的幻影,隔绝于街头喧嚣之外,悄然伫立的四道人影。
四个人都留着小平头,身穿灰色外套,不,就连其余各处也都惊人地相似。
他们并不象夏侬和拉寇儿是天生相似,而是面具般的一号表情、人偶般的机械动作,以及其他小习惯等,宛如恶作剧似的整齐划一。
男人们一齐朝她们走来。
分秒不差地从怀里取出两把新月形状组成的奇怪小道具。
“薇妮雅,你快逃。”
帕希菲卡低语。
薇妮雅虽然发现帕希菲卡很紧张……不过也察觉到她并未混乱或疑惑。
那是坦然接受事实的一种冷静。不但坦然接受,同时勇于应战。
“那些家伙的目标是我,你只要赶紧逃走,他们不会追你的。”
男人们的动作非常缓慢,因此周围的人并未特别注意他们。
熙来攘往的街角风景里,镜中虚影般的男人们有如日常生活里骤然迸裂的黑洞。
薇妮雅犹如一脚踏了空,思考顿时停滞。
什么?怎么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