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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麻色的微卷秀发剪成少年般的利落发型,翡翠色的锐利眼眸宛如负伤野兽般谨慎凝视对方。完全感受不到儿童应有的娇憨,同时也看不见儿童特有的软弱。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也能证明她并未享受儿童应得的呵护——可是爱罗蒂自然不可能观察得这么深入。
至于超乎想像的地方。
这名少女身上的服装(尽管破烂不堪)竟清楚地绣着紫线。
假如她这身服装不是窃自于王族,那么这名少女就是皇帝的血亲。
话虽如此……理当尊称为公主的少女,为何遭到同为王族的少年骑马追逐呢?或者刚才那名少年追的其实另有其人?
“请问……”爱罗蒂出声相询,但少女默然举步,仿佛根本没瞧见她。
爱罗蒂并未对少女的视若无睹感到不悦,因为年幼的爱罗蒂也晓得,这名少女是多么拼命,已经没有余力考虑礼仪和他人。
她只是……脱口说出忽然想到的事。“你是……王族的人吧?”
“……是又怎样?”没想到对方居然回答了。
少女脖子向后一扭,瞪着爱罗蒂。
实在不像女孩子、粗暴无礼的口吻,而且……再加上那双眸子荡漾着实在不像儿童的腾腾杀气。
“你的伤……”爱罗蒂住口,从怀里取出手帕。
少女却目光愤恨地瞪着她道:“陷阱吗?那些家伙应该没精明到做出这么周密的计划。那……是想拍马屁吗?不过如果是想拍马屁,去找別的王族吧?拍我的马屁反而会吃亏喔。”
“咦?”
“既然在皇城进出,就算是小鬼也听说过吧?皇帝的么女——皇帝跟召到后宫专供玩弄的蛮族女子所生的肮脏混血公主,那就是我喔。没事跟着我,小心哥哥、姊姊和第一王妃对你不利哟。况且在你尝到甜头之前,我大概就已被杀了。”
滔滔不绝地发表实在不像与爱罗蒂同年——十岁左右的言论,这名少女吐了一口唾沫,溅在美丽石板地上的唾沫摻着红色血迹。
“我……我不是……”
普通少女的话,恐怕连这位公主的一半言论都听不懂。
但爱罗蒂在聪明度和了解的知识方面均非寻常女孩,再加上父亲任职皇城,对贵族和王族社会多少都有些认识,因此她非常明白这名服装脏污、伤痕累累的公主何出此言。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少女顶嘴似的说。
爱罗蒂不禁倒退,但还是续道:“因为……你流血了,很痛吧?不处理的话……万一感染细菌就糟了……呃——”
“这与你无关吧?”少女说完,一副本姑娘再也与你无话可说的神情迳自离去。
然而……
“呃……”
“……千嘛啦?你很啰嗦耶。”
这名少女尽管口里抱怨,仍然停步回头,爱罗蒂见状,暗想她说不定是很守礼貌的女孩,又继续问道:“被杀是指……这是……呃……为什么呢?”
“怎样都无所谓吧?”
“可是……可是听见有人会被杀……而且是你自己说的吧?当然会在意呀。”
“……你这人真怪。”少女蹙眉说完……沉默片刻后又说:“要杀的话,目前是最佳时机,人们多半可以接受小孩的意外,等成年后拥有一定权力,要暗杀就更麻烦了。”
少女说到这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离去的方向。
“理想的情节大概就是‘跟哥哥玩耍的妹妹玩得太疯,结果不小心撞到头部丧生。没人会怪罪天真无邪的孩子们,这是不幸的事故。’那群蠢才肯定立刻采信,毫不怀疑,除非留下明显刀伤,事情才会另当别论;如果没有,任何理由都说得通,将棍棒击毙的痕迹当成不慎从高处坠落,或者被花坛砖头砸中的伤痕——只要贿賂验尸官,外行人根本没办法区分。”
“…………”爱罗蒂哑口无言。
“你的表情好像不太相信哪。唉,毕竟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天方夜谭,如果你曾经吃过姊姊假借‘和好礼物’之名赠送的毒饼干而差点死掉,肯定会笑不出来。”
“…………好过分。”爱罗蒂只能挤出这句话。
“就说吧?唉——身为一个孩子,终究难以完全保护好自己。我未来不是意外死掉就是生病死掉,而且是在童年时期。不过我妈也死了,死了其实也无所谓。”
少女说完……浮起大彻大悟,异于儿童的阴暗笑容。
“……啊啊,我忘了。”冷不防,少女若有所思地抹去笑容说:“谢了,好久没人肯挺身相救,我有点开心呢。”
少女说完,再度举步离开。
爱罗蒂茫然凝望对方的背影,忽地发现一件事——少女拖着腿。跟爱罗蒂的情况不同,她大概是拐到脚踝才无法使力。
“…………”
突然——目睹拖着一条腿独自离去的年幼公主,爱罗蒂不知为何感到不忍。
不行。
现在不能置之不理。
这名少女渴望帮助,尽管绝对不愿说出口……但她肯定希望有人能救她。这是当然的,任何人都是如此,就连爱罗蒂也是因为获得双亲帮助,才能像现在这样活着。活着,与书籍相逢,体会阅读的乐趣,不再怨恨自己出生世上。
可是……这名少女一无所有。
没有应该呵护她的人,理应比任何人更加保护她的家人却率先折磨她。这名少女无法向任何人求助,所以她醒悟了,明白自己命在旦歹,她认定——认定自己诞生这件事就是不幸。
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行,这是绝对不行的。
“——喂!”爱罗蒂呼唤公主离去的背影。
这次没有回应,既未回头,亦没有停步。
然而——
“要躲的话……帝立图书馆里应该不错,不但暗暗的,而且书柜很多,视野不好。那里本来人就不多,还有许多小房间——”
少女没有停步。
爱罗蒂连珠炮似的说:“我现在正要去那里,我每天都去那里……所以一定能带路的。”
少女……停下来了。
她皱眉回头。
“——你是白痴吗?”
“对,我是白痴。”
自己做的事很白痴——因为深感如此,爱罗蒂老实点头。
但她同时涌起一股预感,自己对这件事绝对不会后悔。
所以——
“是吗?白痴吗……因为我也是白痴,说不定会很好。”少女喃喃自语。“因为白痴会做出不可思议的行为,所以……有时会出现出乎意料的结果呢。而且两人凑在一起的话,搞不好会变成谁都想像不到的趣事。”
“嗯。”
“好,你带路。”少女说完走回来,在爱罗蒂面前停步。“我是赛内丝,赛内丝·露露·基亚特。”
“我是爱罗蒂·波查特,公主——”
“別叫我公主!跟那些阴险女子相同的称呼听了就教人想吐,假如……要跟我在一起,这件事就记好了。”
“…………”爱罗蒂一时在脑里搜寻适当词汇……接着说:“遵命——赛内丝殿下。”
赛内丝·露露·基亚特。
爱罗蒂·波查特。
这两名日后宛如巨大的命运之轮,震撼基亚特帝国——不,是这片达斯特宾大陆的女性,就是在这段机缘下相遇。
第一章 汪洋大海
天空无限蔚蓝。
放眼放去,天际净是一片苍茫,完全看不见一朵云,其辽阔无可比拟。毫无遮掩、笔直投射的秋日阳光,亦为天空增添无限澄净的透明感。
笼罩头顶的碧蓝虚无。
犹如嘲弄地面爬行者的距离感、方向感,甚至是色彩感——超越比较的对象和评价的基准,天空就这么存在于遥不可及的彼端。
倘若继续抬头眺望。甚至让人感到肉体即将挣脱地表束缚,逐渐向虚无扩散。这种过度宽敞的空虚,将侵蚀个体的躯壳,这种感觉到底是解放还是孤独,完全视暴露在这片蓝天之下人的心境而定。
“呜……”
世界缓缓左右摇曳。
少女保持仰卧姿势,蓝眸呆呆眺望秋目天空。
年纪约莫十五,五官典雅,却没有柔弱之感,与其静静在月下晚会婆娑起舞,更适合在阳光下驰骋草原……就是这样的少女。微卷的鲜艳金发整齐盘起,更加增添她那予人活泼好动的印象。
穿着红色和亚麻色为基调的鲜艳衣物……但那身服装就像曾在火场穿梭过似的,微呈烟熏色。
“……呜呜…!”
少女的名字是帕希菲卡·卡苏鲁。
“受大家喜爱”——对心怀这种期盼而取的名字,她感到十分自豪,而对替自己取了这个名字的双亲——收养并非亲生女儿的自己,并以如假包换的亲情与信念呵护,如今已撒手人寰的父亲和母亲,她也感到无比骄傲。
然而……提及这名少女时——某些人多半喜欢使用“废弃公主”这个称呼,也有人称她“律法破坏者”(Provid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