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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说得也是,自道光爷到现在,洋人是得寸进尺,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还不算,七叔,你等着瞧,好看的还在后头呢?”
“怎么?”
“你没听传闻,这大清的南边有什么法国人也开始动起了兵,听说西北新疆也闹得凶,东北的沙俄也闹得厉害,那东边的日本也在见机行事,这不是好看吗?他们都来吃大清朝的肉,这样下去,还不吃个净光。”
“唉,真是危机四伏,只可惜那些官儿一个个全他妈的饭桶!”
“七叔,你看见了街上的讣告了吧?现已讣告天下,皇上英年早逝,又新立一个更年幼的新君,这大权还不知落在谁手呢?为了皇权,难免不闹别拗,说不定更有戏呢!”
奕譞一听,心中十分不是滋味,端起酒杯一抬头灌下一杯,不耐烦他说道:
“别说这个!你还是说说如何抵御这四伏的危机,如果你有什么好的谋略,我一定向朝廷推荐你!”
“七叔,我哪能有什么治国良略,就是真有,你又怎能推荐了我呢?唉,也不知那吴大帅为人到底怎样?”
“有没有良略,你随便说说,能不能推荐那也要看机会。”
“好,我只是谈谈自己的一点想法,说不上什么治国之道。”
“但说无妨!”
“七叔,小侄也不知你过去是做什么的,对于治军有何看法?”
“治军?略懂一些,你说说看。”
“这大清朝一天天被洋人所困,国力渐弱,弱就弱在军队太差,没有一支像样儿的部队,什么八旗兵,早就成了饭桶!”
奕譞听这年轻人讲话如此狂妄,心中老大不快,八旗军可是我大清的看家军队,从首创立国至今不知立过多少汗马功劳,人人出生人死,冲锋陷阵,多次平定边疆,远征沙俄大获全胜,至于最近与洋人交战的失败,这却让奕譞不能不承认袁世凯所言有理,说道。
“八旗兵弱在什么地方?”
“八旗兵的装备太古老、太陈旧,管理太死,指挥操练方略也太落后,不适应新军编制和战争要求。”
奕譞不大服气,接着反问道:“那么新建的湘军和淮军怎样?”
袁世凯笑笑,举杯与奕譞共于一杯,这才说道:
“湘军作为新式军队与旧军相比进步了一些,但湘军只能算是新旧之间的过渡军队,装备上管理上都是如此,这一点上,淮军就做得较好,改变的步子迈得较大,装备上较先进,管理上也多采用现代军队管理方略,值得提倡,我钦佩李中堂李大人的治国治军谋略,也佩服吴长庆的做法,想投到他的手下哪怕做一名士兵也好,只可惜——”
“这事不用急,等等再说吧!按你说淮军就是最好的,值得推广了?”
“可以这么说,据听说在当年剿灭太平教匪时,淮军就显出较强的战斗力,但说淮军没有缺点也是不对的。”
“那你说淮军也要再改革改革啦?”
“不错,淮军的装备较先进,但在总体管理上尚欠缺,它属于私人招募的军队,地方势力严重,有排外情绪,调遣困难,不利于统一指挥。”
这一番话不能不让奕譞从几分醉意中对眼前这位年轻后生佩服,自己这么多年领兵打仗,对于军队的了解也似乎不比这轻人多。心中想着,对这年轻人也多了几分喜爱,想不到随便碰得一人,谈论起来都有如此治国治军的远见,可见,这科举考试之外又有多少人才被埋没。想至此,又想考考这人,便问道:
“按你说应该建立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七叔,我虽不是读书做官走科举之路的料,但私下还真读了不少关于军事方面的书,对于治军略知一二。我认为一个国家的强弱主要在于有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而军队的强弱主要在于编制管理和军需装备上。”
奕譞听了点点头,品一口酒听袁世凯谈下去。
“从这两个方面看,淮军较有发展前途,李鸿章李大帅也很有眼光,他从国外购买了全新的武器装备,军队操练上也多完全采用西方的治军方式,但管理上有点陈旧,带有明显的家长个人作风,把兵丁将勇看作自家的财产,外人不得插手,就是插手也指挥不动,不利于朝廷的统一调用。相反,这样的军队发展多了,人人各占一方,容易形成地方的割据势力。当年唐王朝在安史之乱后形成的藩镇割据就是这样的形势造成,最终架空了朝廷。”
“你的意思是取消地方军队或把他们收回朝廷所有,由朝廷统一指挥?”
“这只是小侄的一人之见,不登大雅之堂,如果七叔传出去,吴大帅不但不会收留小侄,也许小侄的命也将保不住。七叔,这实在是小侄的信口开河,不必往心里去。”
袁世凯自知言多必失,又不知这位刚刚结识的七叔与吴长庆是什么关系,本打算通过自己的一番慷慨陈词让这位七叔赏识,将来能在吴长庆面前保举一下。却不料,这一说到兴奋之处,竟留不住口,这才急刹车为自己开脱一下。
奕譞听了笑笑说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我今虽初识,但如同故人,你也别把你七叔看瘪了,我也不是那种人,靠暗中打报告往上爬的人。”
奕譞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在翻腾,想不到,这人如此年轻竟有这等见识和远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奕譞如今虽然被逼迫辞去一切职务,但朝中形势也是一日多变,说不定哪一天还会重新登台掌管大权,袁世凯这等有雄才大略之人不可被他人所用,我不如趁他如今正处于落迫之际收留府上,将来他必定感激我,为我出生人死,效犬马之力。
想到这里,奕譞又举杯与袁世凯对饮一杯,颇带几分醉意他说:
“袁贤侄,不是明天打算回河南老家吗?听七叔的话,别回去了,留京暂住一段时间,说不定吴长庆很快就回来了,你这一走又不知在家停留多久,岂不错失一次机会。”
“这——”
“是不是银两盘缠不足,这没关系,今天就搬回我府居住,平时和我下下棋,陪七叔打打鸟,消遣消遣,放心,七叔养得起你。”
袁世凯一听“搬回我府居住”,心中大喜,知道这位七叔一定是位大官,就是退隐的官儿也值得结交,古语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内心虽然高兴,嘴上仍装作不好意思他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小侄就麻烦七叔了,来,让小侄敬七叔两杯!”
“自家人不必客气,好,我们喝酒。”
两杯酒下肚,奕譞叹了口气说:
“这大清朝的江山,如今是内扰外患,内部的一些教匪尚不足成气候,可这外国势力一个个虎视耽耽,岂不令人忧虑?”
“七叔说的是,洋人一天比一天放肆,他们船坚炮利,在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下一步步深入我们大清朝内部,长此以往,可就要坏大事了,可当今朝廷的官员就是不引起警醒!”
“不是不警醒,咱们没办法阻挡他们的船坚炮利呀!”奕譞颇带几分伤感地摇摇头说道:
“七叔,红毛洋人能造枪炮。船只,咱大清国也可学习他们嘛!”
奕譞摇摇头,“难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谁敢担保不出问题,花上那么多银两再出了问题,谁负责?”
“造不成,可以买洋人的,我们大清国学着用也比没有强,买洋人的东西再来对抗洋人,这不就是当年魏源在鸦片战争时提出的‘师夷长计以治夷’吗?他的话多有道理,可就是没人听?要是咱大清国有军舰,有海军,还怕洋人吗?”
“你说成立一支海上军队?”
“对!”
奕譞不置可否地又端起酒杯说:“唉!不瞒你说,以前你七叔我也有此想法,并上奏朝廷实施,皇上还没来及批下来就崩驾了,新皇还没登基,我就被解职了。”说的时候,奕譞是一脸凄容。袁世凯早就看出这位七叔决非一般平民,从谈吐和举止上都像一个朝中大官,这时才从他自己的话里得到了证实,便试探着问:
“小侄山野村夫,孤陋寡闻,不知七叔曾经做官,敢问七叔曾挂何职。因何被朝廷解职?”
奕譞不知为何,从宫中出来,弃轿步行上街,就想溜达溜达,解解心中闷气,却不想碰到这位热情好客而又很善言谈的小青年,他们初次相逢竟谈得如此投机,也许是落魄贬诵之时的心理作怪,奕譞竟有如此雅兴与这年轻人说起心里话,要是在平时,这种人他是理也懒得理的,今天却越说越投机,听袁世凯间活,这才忧伤他说:
“贤侄,既然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