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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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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傲的年氏也不得不在岁月里低下了头颅,我们自己所坚持的低线到底还有没有固守的价值?心里既害怕又觉得悲凉,蝉音、年氏,下一个呢?会不是她自己呢?

对未知的命运、难料的人生、陌生的人事,人总是莫名难挡的害怕。夏桃不知道她到底是害怕改变本身还是改变了的自己。

“怎么坐在这里?”

胤禛急急向廊下走来,还是那身月白长衫、紫色坎肩,可看在此刻夏桃眼里就像是从画里渐渐走出来的历史人物,生出浓重的陌生与隔阂。

“快过来,看你一身湿的。”胤禛说着已到前来,伸了右手便要去拉愣在那里的一只桃,却不想她反身子往后退了退,使叫他的手与她相隔了三寸。也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些苦涩,眉头便浓重起来,“过来。”

她只是又退了一寸。

胤禛开始怒了。

“过来!”

夏桃不再害怕,反生出坚定来。她讨厌顺从,她讨厌日复一日被亲人强迫、被友人发泄、被上司指使,被俗人是非。她有什么错?她不过是心软了点、性子顺了点、过得随性了点难道就非要被所有人使唤吗?

胤禛眼见她沉了眸色、紧抿了唇又是往后退了三寸。

“夏桃——!”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却叫夏桃觉得陌生。

雨声噼里啪啦,听着雨势更大了,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脸面。心里的火突然便熄下,只余一片冰寒。

胤禛再也受不得她的拒绝与一脸的冰霜、雨水,移了一步便要捉她过来好好整治整治。却不想她唇边一哂,竟直直倒了下去,顺着无栏的廊边卟嗵、哗啦倒在了一片泥泞里。怒火瞬间便被她如此绝决的行为燃旺:“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身泥浆、面发湿粘。

是的,她在干什么呢?和谁怄气呢?只是心难平,只是心难受……

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侧垂去的污泥一片的散发下那张脸在黑夜之下只余一个轮廓,却半天仍无一个解释。

“好!好——既然如此,你就趴着吧。”胤禛也不知为何如此火,竟是不能承受她的疏离,一摆袖风,扬长而去。

只余下夏桃,还在雨夜之下。

泪水顺着面颊消失在瓢泼的冰寒之中。哼,她总是这样,任意妄为,受不得一点点不随心的人事。明明说了要试试,可又有什么可试的呢?他不可能为她守身如玉,她也不会为他放弃坚持。从来不开,只是想然,不若断开。

我们都只是在为自己活着,再爱也终究只是两人。

“姑姑,你怎么坐在雨里?”也不知这么坐了多久,当小意寻到此处来,夏桃才觉得身心都是寒得刺骨,明明还是炎暑。

被她们扶起,由她们去衣,被她们伺澡,由她们放卧,直到看守的小如趴在床边也已睡去,才敢躲在被子压抑地哭。

总是这样的,不在人前哭,不叫人知道你会哭,这便是不能潇洒的人生、不能任意的性子。有时候会痛恨自己,明明看得清现实却不愿折腰,明明决定放开却无法坦见现实,拿不起、放不下,难怪人生如此失败。哭得最后竟只能笑。

第二天,夏桃果然没能起来,只不愿意回了福晋请大夫,便使了刘保卿出府抓了药吃,一连三日只好好坏坏。

胤禛于府内二日不见夏桃来前伺侯,只当她还使性枉为,更是气火难消,不明她因何疏离。这一日通州两侧埂堤被洪水冲决,他便得皇上指派离园前去监察。

到第四日刘保卿才禀了福晋请了大夫来给夏桃医调,直又过了四五日才终是退了热度,只是身乏懒散,下不得床。

恰这一日福晋与那武格格宁静偕来相看。

因为生病,当日便被移出了葡萄院,住在圆明园最西墙下一处安静的院子里。

那拉氏进来时见屋子里只有些简单的家具,桌上除了茶具竟连些时令的水果也无。

“这大热天里身病怕是难受得很,你若想吃什么,使了人去回我就是。”那拉氏不过又说了几句话,并嘱了院子里的人好生照顾,便留了宁静自个儿走了。

宁静送出了那拉氏,才坐于床榻边上,见夏桃气色果是不好,招招手,春花便提着个食盒放在桌上。

“姑姑这几日定是胃口不好的。这里有那山楂冻做的酸甜粥给你改改口,我们格格还娶了些大葡萄、香酥梨过来,你心里若是燥了也能尝一些。这些可都是格格亲叫奴婢准备的。”春花并未有变,见了夏桃还是笑颜依旧,盛了碗粥便端上前来。

夏桃挑眼去看宁静,见她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仍是浅笑如春,只是看在自己眼里,怎么都觉得意味不同。

宁静亲接过那瓷碗:“怕你胃寒,并不曾冰冻过,只温着。”说着便递上前去。

夏桃一向做不来拒绝,虽觉得她突然地示好有些怪怪之感,但看着那粥纯白枣红点绿苍黄确是好看,不由胃口便开,接过来吃了一口大合口味,慢慢便吃了个见底。再抬头去看,只见宁静笑得更深了,心里便相恨自己嘴馋。

两个人无言直到春花把东西收拾妥当,才复听宁静道:“生病最是无法打发时间,整日里睡着怕你也极是不舒服的,我便替你寻了两个话本子,给你打发时间。”

果真是两本不错的白话本。夏桃看了一下午,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却更看不懂宁静了,究竟此人是什么心思呢?难道只是她个人的偏见?

“姑姑在想什么?”小如洗好了水果进了屋,把盘子递在夏桃手上,夏桃给了她一个梨。

“武格格如今在府里可管事?”

小如啃了两口梨,看似很满意梨的水份:“听说也替福晋管些事的。有几次我去膳谨房,都听那里的婆子们说到要去武格格那里回事。大约武格格管的便是府里的膳食这块。”

这葡萄确是不错,只是太少,没几下便只剩一半。

“那蝉音呢?她不是一切管膳房吗?”

小如手里的梨啃完,起身把核子丢出去,又观察了一遍四周,才回到榻上轻声说:“我只当姑姑不关心这些,平日里也便不曾说起。那蝉音虽是福晋屋里的人,也确实能干,只是毕竟不是家生的奴才。即便是侍妾的身份,可是——”她更近了夏桃的耳边,“听说只受了一次宠,还极不得王爷喜欢。”小如复正了身,“这府里王爷是天,即使她再得福晋的喜欢也终是大不过天去。”

夏桃拧着眉:“那武格格——便比她受宠吗?”也没怎么觉得呀。

小如挑了眼帘,暗给夏桃补课:“一个是格格一个是侍妾,一个是皇上赐的一个是府里抬的,一个有个当八品的爹一个家里连个秀才都没有,你想想,这能一样吗?”

夏桃突然间就懂了些蝉音,她原本想过些平静无争的日子却不想一头掉进了是非渊里,宁静的出现更是竖了面雪亮的镜子给她,时刻提醒她:她不但没有自由,连人生也低人一等。

“哎,也真是可惜了蝉音,听说她以前虽然冷些却是个很讨喜的人。如今福晋没给她做主不说,反一点点削她手里的管事权……”

小如还在不停地感慨,只是夏桃愈发听不清真,后倒在榻上竟是一身无力。

夏桃好了不过几日,便被请进了圆明园十二景中的“涧阁”赴寿宴,主人便是如今独住于此岛偏院的武宁静。

与府里几个大姑姑、大婢子坐于一处,虽没请什么戏班子,武宁静却拿出些不错的物品出来当花头,击鼓传花寻人或唱曲儿或讲笑儿,实在不行的罚酒或罚物,到也叫几桌席面好生热闹。

静静坐于一处,看席上各人面色。连那不合群的年氏、已失宠的李氏也在席间。那武宁静与平日并无不同,不见多一丝张狂、傲待,对下人更是礼而有威。再看同样坐在席间的蝉音,只低首喝酒,竟是如闹市里的一株孤零月季,有一种冷漠、无依的凄凉。

突然就不气了。每个人都有她只能独自承认的压力和过程,在别人眼里可能不过一阵风的波折却只有自己能够宽慰和漫漫淡忘。不是每个人都是强者。也许夏桃一直怕的成长,便是如蝉音这般,经历、承受、改变、直至再寻不回过去的信仰和简单的快乐,只沦为别人的笑柄,只剩下悲凉的人生。

“蝉音——”寿席之后,夏桃最终还是来寻蝉音,这时,夜已深,各院的主子早已上床,而蝉音刚刚倦怠地进屋。

那倦容在看清来者后防卫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是啊,她来干什么呢?来寻回过去的友情吗?自己都有些觉得好笑。可是,她真的想寻回呢。

“我做了蛋挞,你要不要尝尝,当是宵夜了。”

蝉音冷冷地看了她半天,唇边还是划过一丝讽刺,走过去坐于榻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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