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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安也很担心,道:“主子还不知道消息呢,呆会寻个好时机,我去提一提。”尔绮叹了口气,道:“皇上已有大半月不来翊坤宫了,也未翻过主子的绿头牌,长春宫偏又生了公主,咱们往后的处境,还不知会如何。”海安道:“主子吉人天相,你只管做好手头的事情,好生伺候主子寝膳便是。”尔绮点点头,道:“应当如此。”
连着数日,皇帝都翻了娴妃的牌子,又复宠了舒嫔、庆嫔、王贵人等。其中以延禧宫落宠的钮祜禄氏诚贵人风头最盛,因她父亲处理侵贪案件有功,使得皇帝待她另眼相看。皇后尚在月子里,六宫诸事依旧由娴妃统摄。舒嫔越发倚靠娴妃,每隔两三日便去景阳宫闲话请安,娴妃有意拉拢着她,遂逐渐分派些琐事让她处置。
顺妃报了账目,品茗稍作歇息,她歪在娴妃对面,道:“舒嫔骄纵,根本无从管束,家世又显赫,若是上了头脸,怕是会踩在你我身上踏过去。”
娴妃浅浅一笑,道:“她几经起伏,却未真的失宠,皇上到底是顾念她。给她些好处又怎样,不过是看着皇上的面子。”
顺妃笑道:“你心里有数就好。”略停了停,道:“我刚才看账目,纯妃那儿的所出比她往日得宠时还多,这又是为何?三阿哥闯下大祸。。。”
娴妃摆了摆手,打断道:“谁那里少了东西,也不能少纯妃的。许多事儿,你我都不知道,别看纯妃表面上没得恩宠——”她翻开一册账目,指予顺妃瞧,道:“翊坤宫里数十人的月俸是从养心殿支使。”又失神道:“宫里头,敢和皇上闹脾气的,唯纯妃一人,偏皇上还放不下。。。”宫人们退至廊檐以外,两人悄声谈论,谁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万寿节后一日,便是中秋。娴妃有意大肆庆贺,在御花园的莲池中央搭建了数丈宽的戏台,皓月当空,碧荷如波,箫琴丝竹隔水传来,实在匠心独运之至。皇后自生产,血亏得厉害,太后免了她出入宴席,可在长春宫休养。由娴妃领着众妃嫔给太后、皇帝敬酒毕,又有诚贵人御前献舞,皇帝大悦,晚上便留她宿在养心殿。
秋用的分例才下,愉嫔便挑了两匹上等的倭锻送往延禧宫。诚贵人是乾隆三年选秀入的宫,与舒嫔年纪差不多,不过十七八岁。她迎出殿外,却并未行礼,拉住愉嫔的手,亲热笑道:“姐姐特意来瞧我,已经很高兴了,何必还送缎子。前头皇上赏我的,两年都用不完。”
愉嫔心里计较她无礼,脸上却不动声色,嬉笑逐颜道:“皇上赏妹妹是皇上的心意,我送与妹妹的,是我的心意,哪怕你库里三四年用不完,和我也没得干系。”诚贵人笑道:“既是姐姐的心意,那妹妹只得领了。”两人携手入屋,倒比家里的姊妹还要亲厚,愉嫔道:“妹妹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连中秋节也翻你的牌子。”
诚贵人眉梢一挑,傲然道:“什么心尖不心尖,不过是忠心侍候皇上罢。”说了一回话,又有陆贵人、金贵人、王贵人、林常在等平素见不着圣驾的低等妃嫔求见。诚贵人被众星捧月的哄着,越发得意。她笑道:“倒像是约好了似的,都赶了今天来。”
王贵人笑道:“秋高日暖,又是发了分例,大家心里高兴,就走到一起了。再说,也是诚贵人这儿有福气,我们也想沾一沾。”陆贵人含笑啐了她一口,道:“好话都让你一人说尽了,让我说什么?”一语毕,众人都笑了起来。
愉嫔最讨厌陆贵人,每每念及往年在她底下巍巍颤颤,心底就堵了口气。她道:“陆贵人降了位阶后,嘴皮子倒利索多了,听说前头皇上还翻了你的牌子,真是可喜可贺。”陆贵人也看不惯愉嫔,便冷笑道:“你不去翊坤宫瞧你的纯主子,来诚贵人这儿岂非委屈你?”
诚贵人不悦,道:“此言差一,纯主子虽然位阶比咱们高,但皇上已有两三月不见她的面,你没听说么?皇后产下公主之事,皇上还怪着三阿哥胡说呢。我这儿地方小是小了点,但皇上每隔两日必来一趟,岂会委屈愉姐姐?!”她说话叮铃俏丽,散发着年轻小娘子独有的青春泼辣,堵得陆贵人说不出话来,满脸讪讪不语。
正是你言我语,忽而有宫人来禀,道:“主子,纯妃娘娘来了。”众人皆一愣,不知她怎会突然来访,毕竟是妃位,也不敢放肆,只得都迎了出去。青橙见出来大帮子的人,怔了怔,方端仪笑道:“不必行礼了,我找愉主子说两句话罢了。”
愉嫔忙上前,恭顺道:“您怎么寻到这儿来了?有什么事,叫人通传一声就是。”青橙笑道:“今儿拾掇永璋的物件,捡出几样从未用过的荷包、鞋袜和阿哥袍子,我想着五阿哥应当能穿,瞧着料子也好,就想给你送来。宫人说你来延禧宫了,我闲着无事,便散了来——”她环视众人一圈,笑道:“倒是扰你们说话了。”
诚贵人忙领着众人福身,道:“纯主子客气。”
青橙打量着诚贵人,笑道:“我在中秋宴席上瞧过你跳得舞,实在不错。”诚贵人道:“谢纯主子夸赞。”青橙嗯了一声,不再计较,让海安将物件交予愉嫔的亲侍芷烟,道:“你们继续闲话,我先走了。”才要转身,却见诚贵人忽而从身侧插肩而过,莺声道:“皇上。”
皇帝远远就看见了青橙,她穿着水绿的素色宫裙,削肩细腰,绾着圆髻,鬓上簪有数朵粉黄的小雏菊。他摆了摆手,道:“都平身吧。”青橙盈盈立在一侧,低眉垂眼,面色漠然,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皇帝扫了她一眼,视线落在诚贵人身上,温和道:“怎么都在延禧宫?”
诚贵人娇声道:“天气好,姐妹们便聚在一起闲聊罢。”
皇帝显得十分高兴,和颜悦色道:“都聊些什么?说来给朕听听。”愉嫔心思一转,笑道:“纯姐姐赏了我一些物件给五阿哥穿戴,虽是三阿哥剩下的,但并未用过,针线细致,又都是上等缎子,臣妾瞧着喜欢,想要多谢纯主子。”皇帝正想与青橙说句什么,却听她道:“永璋午歇快醒了,见不着我,怕是要哭。”她福了福身,道:“臣妾告退。”
她越是漠然疏远,皇帝越觉心痛难忍。
他亦淡淡道:“去吧。”
诚贵人抿出一朵笑容,如粉白堆簇的花儿似的悄然绽放,她道:“臣妾估摸着皇上今儿要过来,亲自剥了两碟子核桃肉,皇上可要尝尝?”
☆、第一三九章:朕也只能听你的了
皇帝颔首笑了笑,温和道:“外头热,进屋吧。 ”说完,便移步延禧宫偏殿。青橙转入宫街,行至甬道僻静处,方觉腿上一软,几欲站立不定。海安双手将她扶住,忧心道:“主子,您怎么了?”青橙摇摇头,道:“无碍,热气太甚,扑了脸罢。”他淡漠冷峻的神情犹在眼前,碾碎了她的五脏六腑,闷得她似要窒息。
海安取了檀木骨扇,替青橙扇着风,道:“既然伤感,为何不顺从自己的心呢?”
天际柔软透亮如一块上等的碧色贡缎,飞鸟扑哧横过,秋风将浮云吹成羽毛的形状,阳光洒落在金黄的琉璃瓦之上,折出橙黄绯紫的流光溢彩。青橙落寞道:“位阶、权势,我皆不在乎,只要他待我亦如我待他。是我太傻,明知得不到,却还掩耳盗铃般以为自己拥有。”
海安道:“后宫自古为是非之地,您当看开些。即便不为自己,也要顾虑三阿哥。”
青橙眉心蹙起,无比寂寥道:“我正是顾虑他,才怄了这场气。康熙爷朝的皇位之争,何其惨烈,死的死,囚禁的囚禁,没得一个好下场。”稍顿了顿,旋即道:“大阿哥的额娘死得早,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皇帝几次。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沉,道:“往后我要是不在了,还不知永璋会怎样,他是汉妃的孩子,总不受人待见。”
海安听她话里有颓废之意,忙道:“您说的是什么话?!主子长命百岁,还怕不能护佑三阿哥么?”青橙却道:“若是有得选择,我真愿永璋不要生在帝王家!平平安安终老,也是莫大的福气。”海安道:“主子,您应当看开些,不能总将自己禁锢在执念之中,不留斡旋之地。”青橙朝她凄然一笑,道:“你放心罢,我当初在钟粹宫里受尽欺辱,亦无皇帝恩宠,还不是活得好好儿。”海安见她强颜欢笑,越发心焦,道:“呆会奴婢叫御医院的人送几副疏肝顺气的方子来,有时身子不好,也爱胡思乱想。”青橙笑道:“你倒是周到。”
诚贵人瞧着内侍往缠枝大盖瓷缸中添补冰砖,又吩咐道:“皇上爱吃冰果子,你们好生弄些干净碎冰霄出来。”内侍恭敬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