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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橙愣了愣,他是皇帝,她就算再放肆,却也总是秉持着分寸。几乎是本能的往后退去,她低声道:“我不敢。”皇帝反脑看她,笑道:“怎么?刚才还吵着要踩雪,让朕不要小瞧你,眼下才一会子,就害怕了?”青橙道:“你是九五至尊,我。。。”
皇帝道:“你就权当我是背着妻子踩雪地的凡夫俗子罢。”他居然自称“我”,青橙想起去黄河巡游的那段日子,明明说是假扮丫头,可他却总称呼她为夫人。皇帝道:“咱们失去过一个孩子,朕不想有第二次!”
她慢慢的贴近他,他的身材高大,肩厚背宽,臂膀刚劲有力,伏在上面暖绵绵的,又舒服又安全,一点都不用惧怕摔倒。吴书来见了,忙甩手让宫人们通通背过身,自己躲在铜狮后头,低眉垂眼,只敢用余光留神。
皇帝起了身,哎呦一声,吓得青橙道:“最近补着身子,比先前又胖了许多,你要是背不动了,就放我下来。”皇帝舒眉大笑,道:“朕每日都会练库布习武术,你即便再长二十斤,朕也背得动你。”青橙嗔笑着往他肩上一锤,道:“我才不要长二十斤!”皇帝道:“长二十斤又怎样?尽管安心,朕不会嫌弃你。”青橙双臂环紧他的脖子,轻声道:“到时候长了三四层下巴,你不嫌弃,我自己也要先烦了。”
天街的雪是干净无暇的,整整积了数天,皇帝下旨不允人清扫,臣子宫人路过也皆是绕道而行。天地落寂无声,皇帝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心中了然澄明,好似世间所有的一切红尘喧嚣皆已消逝,唯有背上的她,还有耳侧温热幽香的呼吸。
青橙道:“在邯郸大名府的客栈里,你曾答应教我弹琴,可还记得?”
皇帝稍一思忖,道:“记得。”青橙将脸往他后背颈里偎依着,道:“答应的可要算数,我还记着呢。”皇帝道:“朕知道了。”青橙安然的闭上眼,冬日暖阳薄薄的洒在身上,鼻尖是他淡淡的龙诞香,他走得平稳笃定,踩在雪里,嘎吱一响。周围静静的,冷风拂过耳侧,亦是无声无息。她真想,要是永远走不到尽头,那该多好。
顺贵人走了,启祥宫也空闲下来,里头耗费千金的玻璃房修了大半,撤亦不好撤,建又不好再建,倒让娴妃为难。舒嫔、愉嫔等去了,只顺妃在屋中闲话。她道:“这事先别急,我估摸着,花了这样多的银子,总不好半途而废。等哪天皇上心情好,你随口问一句就是了。”
娴妃取了髻上沉重的攒珠金钗,搁在锦锻妆盒里,道:“宫里的好东西,总是先往翊坤宫里送,那样大的几块玻璃,用了做窗户,不知多亮敞。”
顺妃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娴妃仰着脸,任由宫人卸妆,嘴上道:“纯妃有孕,依着皇上的意思,是要在翊坤宫里再拾掇出一块地儿建两间宫殿给未来的皇子、公主做寝屋。既等着皇上开口,不如我先提一提,拆了那几块玻璃放到翊坤宫去挪用。”
顺妃道:“你又是何苦?纯妃还不一定受你的礼。”
娴妃漠然道:“她受不受不紧要,紧要的是顾全皇上的意思。顺贵人的事,已经让他生了气,总要做点什么挽回。”宫人们进进出出的摆弄,顺妃立在旁侧看着,忽而想起初次遇见娴妃时的光景。她穿着胭脂色绡绣软绸长裙,在梅林里翩翩起舞,明艳动人的朝着皇帝娇笑。皇帝顺着拍子抚掌,好似什么也瞧不见了,眼里只她一人。她也曾得万千宠爱,也曾一见倾心,可到头来,却还是要揣摩他、算计他,为着他的女人委曲求全。
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撕碎这繁花似锦,挣脱这富贵牢笼。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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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章:要不是你要学琴
一日一日的逼近年关,天气反倒暖和了,至小年时,已如初春和煦。 皇后渐渐能起身用膳,皇帝欣慰,往长春宫越发走得勤。年下琐事繁冗,帝后祭拜供奉之礼犹多,太后下了懿旨,命娴妃替代皇后随驾左右。五妃共同协理六宫,到底是以娴妃为尊。
封了玉玺,皇帝不再理会朝政,军机处的大臣亦停职回府过年。内务府预备了诸多绣花荷包,里头放着金如意、银如意、玉如意等,任皇帝随意赏赐。到了大年三十,皇帝又命人将乾清宫里雍正爷生前所有遗物造了名册,依着亲疏官位赏给王公大臣们做念想。
开春到了四月间,皇后病愈,皇帝顾忌她身子骨弱,后宫之事依旧由五妃同理。善柔领着魏宛儿进殿,道:“主子,宛儿来了。”宛儿恭谨跪于地,屈膝道:“主子万福。”皇后软软的半倚在炕几上,睁眼望去,只见年方十六七岁的小娘子墩身半跪,一身浅墨绿缀小花的春绸宫裙,鬓上斜斜压着两朵粉白蔷薇,素雅淡静,举止间亦有七分纯妃的容格。
皇后温婉一笑,道:“平身吧。”
宛儿柔声回道:“谢主子。”她盈盈而立,面色微敛,没有半点局促不安之意。皇后注视半会,方道:“听善柔说,我病了这段时日,一直是你在皇上跟前伺候。”宛儿毫无异色,平顺道:“是。”皇后越瞧越合心意,她先前将自己的婢女送与皇帝,委以重任,结果却总是不令她满意。眼下瞧着魏宛儿,却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把握。
皇后道:“吴书来昨儿跟我说,你在御前伺候得很好,想调你到养心殿当差。”又饶有趣味的问:“这可是你打的如意算盘?”魏宛儿稍稍思忖,便知皇后话里的意思,连忙跪下身,道:“奴婢不敢,请主子娘娘明察。”
善柔亲自搬了檀木圆凳,置于宛儿身侧。皇后浅笑道:“无论你敢不敢,既是入了皇上的眼,便也没什么好追究。你起身坐吧。”宛儿心下疑惑,不知皇后是何意,比起落坐,倒不如跪着舒坦,她伏地道:“奴婢不敢。”
皇后很满意她的卑谦恭顺,道:“你愿意跪着就跪着罢。”又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去养心殿么?”宛儿脑中划过一丝雀跃,越发谦恭道:“奴婢谨听主子发配,主子叫奴婢去,奴婢就去。主子叫奴婢不去,奴婢就不去。”
春木花深时节,门窗大敞,清风里含着若有若无的幽香暖意,阳光薄薄的映入屋中,皇后挪了挪身子,鬓上细碎的凤钗流苏便在那光里,闪烁跳跃。皇后道:“想必你也知道,御前伺候的人,多半会得皇上宠幸。”她眄视着地下脸面贴地之人,悠然道:“但若在宫里没得倚仗,就算一时得了宠幸,后头也往往不得善终。”
魏宛儿道:“奴婢虽愚,却忠心侍主,将来无论奴婢身在何处,都唯主子马首是瞻。”实在一点就通,叫皇后不由得直起身,虚扶一把,笑道:“快快起来罢,别跪坏了膝盖,崴着脚去养心殿。”善柔搀住宛儿手臂,道:“主子让你起身说话,亦是恩典。”
话以至此,魏宛儿心知肚明,忙谢了恩起身,听皇后训话。
内务府贡了春茶,娴妃命人先送了两罐往翊坤宫。青橙起了兴致,命尔绮在海棠花下摆炉煮茶,又命教引嬷嬷抱来永璋。永璋已经快两岁了,个头长得很高,身体壮实,说话牙齿伶俐,在青橙面前,亦能像模像样的抱拳请安。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叫“额娘”,青橙只觉心都要陶醉了,柔软得就像凋落的一片花瓣儿。
青橙蹲着身子,牵着永璋肉嘟嘟的小手,道:“昨晚上有没有想额娘?”永璋认认真真道:“想了。”青橙眉眼笑成了一弯月牙,道:“有多想?”永璋双臂环住青橙的脖子,歪头道:“很多很多想。”青橙听着愈发高兴,往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又抱着他走到亭子里,指着石桌上数十碟点心问:“永璋想吃什么?”
永璋嘟囔道:“桂花酥酪。”青橙欲叫海安端来,旁侧教引嬷嬷道:“启禀主子,晨起时三阿哥已经吃了一碗半的酥酪,到底是牛奶做的,火气旺,不能吃多。”永璋却已俯身往桌上的酥酪碗里抓去,青橙不忍拂他的意,便道:“无碍的。”遂抱他坐在凳上,亲自喂食。
树荫深处忽而转出明黄身影,道:“你不能总惯着他,前头流了鼻血,御医便说是虚火太盛,应少食荤腥牛奶,多吃瓜果蔬菜。”众人忙起身行礼,永璋见了皇帝就害怕,反身往青橙怀里钻去。青橙却说了旁话,笑道:“午时还远着,怎么就下朝了?”
皇帝道:“今儿事少。”又朝永璋摆摆手,板着脸道:“你过来。”永璋畏畏缩缩,走到皇帝面前,道:“皇阿玛万福。”
看永璋吓得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