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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李群自然弄不明白,方白为什么会发痴。他也注意到了方白注目的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只是他看不出那部破车以及车上的人有什么起眼之处,值得方白发痴。
一直到两人要走开了,方白依然默默无语,不出一声。李群怕方白忘了第二天的约会,特意嘱托了一句。不想方白的回答令李群大吃一惊。
方白说:“不,明天不去了。”
稍停,方白又补充了一句,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有张力,语气不容置疑。她说:“以后你也再不要来找我了。”
说完,方白就坚定地往肠子街迈去,把个李群放古樟树下愣了老半天。
方白说到做到,之后就跟李群一刀两断,再无往来。回学校后,李群多次找过她,她每次都拒李群于千里之外。最后一次,李群一定要讨个说法,方白就说了句:“我在你身上找不到归属感。”这样,李群才死了心。
方白想着这些往事,地上那红叶苋菜不知不觉就择完了。可当方白妈走过来拿菜时,却见篮子里装着不少菜蔸,好多择好的菜叶竟被扔到篮子外的地上了。方白妈就嗔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方白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脸胀得彤红。她支吾道:“昨晚没睡好,今天有点头晕。”方白于是有了借口,躲进自己楼上的屋里。
屋子里有一扇窗户,是朝着肠子街方向的。方白打开窗页,初夏的阳光就从外面投射进来。她倚在窗户上,望望远处那座叫做白马山的山影,又望望街后的紫江,最后把目光收回到近处的肠子街。
肠子街是条老街了,因为地势偏僻,城里好多老街都改建过,而这里依然如故。这也好,落得清静。还有街面上的青石板,总是那么青幽。街两旁的板装屋,板装屋前的小樟树,总是那么古香古色。据说全城也就肠子街还保持着原貌,今年春上电影制片厂为拍红军长征记录片,还把人马搬进肠子街,很热闹了几天。
也不知在窗边站立了多久,方白意识到自己这样子,似乎并不单纯为了观望肠子街的风景。想想这条肠子街,除去她在省城上学的三年,她足足守候了十八年,街上的每一块石板,每一棵树木,每一扇木门,以及每一扇木门里的每一张面孔,她都那么熟悉。因此她根本不必跑到窗口上来张望,她就是双眼闭着,这些人和物亦历历在目。
方白知道她实际上是在守望着一个人。
她记得那次胡言把脱水机送到槽门外后,便回了他街底的家。想邀他进屋坐一会儿,但不知缘何,她的话却未能出口。她也企望胡言能开口,说句请她到他家里去坐坐的话。而胡言也没说什么,掉转龙头就上了车。那之后已经好几天,方白除了有一次在窗边远远望见胡言骑车出肠子街的背影外,再没见过他。
方白想,得去他家里瞧一瞧。
不过要去,总得有一个什么借口,你已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总不能随随便便往一个大男人家里跑。何况人家是有妻儿家小的,还不知道那个女人厉不厉害呢。方白主意已定,就开始挖空心思寻找去胡言家的借口。
聪明的方白,一下子就找到了一个借口,一个又入情又入理的借口。
这是一个微雨的初夏的傍晚,紫江边的风吹过来,吹在肠子街的小樟树上,那些不大不小的叶片便随意地拨动着,发出一阵阵哗哗声,将个肠子街弄得有些凉爽了。
方白举着一把粉红色的雨伞,半遮半掩着她那个白色的身影。也许是父亲给取了这样的名字的缘故,方白自小就喜欢白色,常常是一袭白裙,再加上白底白面的皮鞋,浑身都透着素洁典雅的高贵气。偏偏她的头发又格外黑亮和浓重,或云般拢着,或瀑样披着,将一身洁白衬得更加醒目,让她美丽得有如下凡的仙子了。
这天傍晚,方白打着雨伞从肠子街穿过,肠子街的人就觉得夜幕比平时迟来了许久。
方白的鞋跟不轻不重的敲着街面,一直敲到街底那道古城墙边上。然后方白停止了敲击,同时收起头上的雨伞,顺便把雨后的一道落霞也收起来。见城墙边木板屋的台阶上支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方白心上一阵窃喜,她知道她要找的人就屋里。
方白迈上台阶。
方白在自行车旁伫立一会儿,用手在后座上轻轻拍了拍,然后绕过去,抬起手来,要去敲那扇木板门。
不期然,那扇木板门自己嘎一声撕开了。
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出现在门缝上。小姑娘低着头,手中提着一只鼓鼓的塑料袋,袋子里塞着烂菜叶和别的废品。看得出小姑娘是准备出去扔垃圾。
小姑娘已被门口的白色身影堵住了。她抬起头来,用一双警惕的眼睛望方白一眼,问道:“你找谁呀?”
方白自然认得小姑娘,她就是胡言的女儿胡豆。自上幼儿园起,胡豆就天天从方白家的槽门外经过。方白说:“你是胡豆吧?”
胡豆点点头。
方白说:“两三年没见,你高多了。”
胡豆仍然鼓着眼睛望着方白,一个小身子嵌在门缝上,忘记了进退。
方白说:“我也是肠子街的,你叫我方阿姨,我来找你爸爸。”
胡豆这才让开了。≮更多好书请访问。 ≯
屋里的胡言已经听到动静,这时也出来到了门口。他感到意外而又惊喜,说:“咦,这不是方白吗?你怎么了?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方白一边往里走,一边故作生气道:“到你家里来就是走错了路,那你是不欢迎啰。”
胡言说:“怎能不欢迎?你是仙女下凡,用肠子街的话说是十年难逢金满斗,我请都请你不动的。”
方白说:“你几时请过我?”
胡言说:“想请,怕不赏脸。”
方白说:“你尽说怪话。小时候你要我坐你的自行车,我可是每次都赏了脸的。”
胡言说:“话不能这么说吧,那是你要坐我的车,你忘了?”
说着话,胡言已挪过单人沙发,让方白落了座。又拿出几个富士苹果,用刀削起来。恰好胡豆已从外面扔了垃圾回来,胡言又让胡豆喊了方白一声阿姨。望着胡豆,方白就想这屋里还少了一个人,于是问胡言:“胡豆的妈妈呢?”
胡言的脸色略微一沉,即刻又恢复原样,装做一副轻松的样子,说:“她在这屋里住久了,觉得发闷,回娘家解闷去了。”
方白是个聪明人,一下就听出了胡言话里的意味。不知怎么的,她莫名地就感到一丝欣喜,仿佛她期待已久的,就是胡言这么一句很明白的双关语。
这时胡言手中的苹果已经削好。他削苹果的手法很不错,一刀旋下去,苹果皮像皮带一样连着不断。胡言让苹果皮的带子复又裹了削好的苹果,放到方白面前的茶几上,请方白自己拿着吃。
“等会儿再吃吧。”方白说:“你自己呢?”
胡言这时已把水果刀放下了。他说:“我刚吃过晚饭,还不想吃东西。”
方白说:“那你总得干点什么吧?”
方白问这话的原因,是她觉得胡言身上少了点什么,但究竟少了点什么,她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胡言弯着他粗大的指关节,下意识地在下颌上捋了一把,说:“陪着你说会儿话,比干什么都重要。”
方白觉得胡言说的并非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她相信话里的真实成分。这么自忖的时候,方白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胡言那粗大的手指上,她猛然想起,那里少了一份男人的特殊标志。方白说:“你怎么不抽支烟?记得从前你是抽烟的,记得从前你手指上夹着一支烟,那姿势是很潇洒的,我特别喜欢你那抽烟的气派。”
胡言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望着方白,似乎无法琢磨透方白话里的可信度。胡言说:“我还是第一次碰见欣赏男人吸烟的女孩。遗憾的是我已许久不吸烟了。”
方白说:“为什么?”
胡言说:“王静如特别讨厌我吸烟。”
方白知道这个王静如就是胡言的妻子。她自然无话可说了,伸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轻轻咬了一口。方白觉得用吃苹果的方式代替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坐有斜对面的胡言真的不知干什么好了。他大概不会去拿苹果吃的,男人大多对水果没有兴趣。他的双手本能地在衣服口袋上摸摸,仿佛要摸一盒烟一包火柴似的。但最后他的两只手抓在了一起,接着是嘎嘎嘎几声脆响。他的一只手绞住了另一只手的指节,一连使了几下劲。
胡言的目光从方白年轻亮丽的脸上滑到方白手中的苹果上,胡言的声音带着试探的味道:“你来,有什么事吗?”
方白并没立刻回答胡言。她像是要有意放慢节奏,让这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