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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的人眼睛生疼。她在小小的县城里晃荡,在人迹罕至又阴暗的新华书店里看了半本书,脑子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装进去,一片浑沌。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害怕多一些,还是畏惧多一点,也许仅仅就是……因为羞愧而无法面对。
相隔一年,哪怕只是想起徐嘉洛的名字,她就会觉得无地自容。
包括那些或许发自内心、或许只是因为欺骗而说出来的话,都是她难以言说的惭愧。
就这样拖着拖着,直到周四早上,乔安才坐上了回学校的车。谁知道走着走着才发现,前两天山里约莫是下雨了,道路泥泞,很不好走。车上的人用方言热络地聊着天,只有乔安抿着嘴不说话。
等她下了车,真正到学校还要步行一个小时。乔安眯着眼看了看天,把肩上的双肩包包带整理了一下,慢吞吞地朝山里走去。此时正是上午十一点前后,日头已经开始毒辣起来,清晨已经开放的花朵散落在路边的野地里,有些没精打采的蔫蔫着。
乔安不急着回去,步子迈的也不大,悠悠荡荡地朝前走。远远地不知道哪里传来人讲话的声音,回声传的很远很远。
好像生活节奏真的已经平缓到有足够的时间来消遣。
转过最后一道弯,乔安已经可以看见河对面的学校的围墙。因为下过雨,溪水比平常要更多一些,连平常放在溪水中的石块都已经看不分明。她低头去挽起裤脚,索性一脚踩进了水中。
溪底很滑,常年的流水不断,让溪底长满了滑腻腻的苔藓。乔安一步步稳稳地走着,好不容易穿过不宽的溪水到达彼岸,一抬头,就被一个影子遮住了日头。
猝然间的抬头,差点让眼前一黑的乔安一头栽倒。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身前的人,稳了稳脚步才再一次地抬起头来。
刻意躲了五天,没想到还是没能躲开。乔安的手像触电般弹开,脸上是试图要挤出一个笑来的,可努力努力再努力之下,好像还是僵硬成空白一片。她听见自己干涸又机械的声音:“谢谢。”
“不客气。”徐嘉洛的声音平静的仿佛是在帮助一个陌生人,他朝盯着自己的乔安淡淡一笑,连一丝惊诧都没有,眼睛里写满了客气的包容和冷漠的应付,“再见。”
然后他果断地松开了扶住乔安的手,朝她点了点头,大步跨进了溪水中。
“哎……”乔安的手扬了扬,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喊他的名字,可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她眼睁睁地看着徐嘉洛三步两步跨过小溪,整个裤脚都湿透了,皱皱地贴在腿脚处,很瘦。他走的飞快,几乎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乔安的世界脱离开。
看着徐嘉洛瘦削而挺拔的背影逐渐远离自己,乔安说不清心底到底有什么东西开始逐渐的熄灭。这种熄灭的无力感很真实,像是明明知道一个东西不可能属于自己,却忍不住想去靠近,忍不住去贪恋那份占有后的满足感。又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自食其果所得到的报应。
徐嘉洛那么瘦,好像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要瘦。
乔安低头看自己的胳膊,这里仿佛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很凉很凉,一直能透过血管凉到心底去。她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狠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再抬头看溪水对面的时候,已经是空无一人。阳光粼粼地洒在水面上,斑斑驳驳地潋滟着,像一条色彩斑斓的彩带。
那个人像是出现在自己臆想中一样,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好像一切只是因为自己太过想念而产生的幻觉。
乔安在溪边站了许久。山里安静的不成样子,风微微吹过就能听到叶片哗啦啦的声响。阳光肆无忌惮,照的整个世界都无所遁形。她迷迷茫茫地想,要是人生能够重来一次,自己会不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会不会那么不计后果地、用最直接的事实加上最难堪的谎言,来为彼此之间的感情做一份直截了当的告别式?
也许会。也许不会。
盛夏永远都是无法替代的那一个,而徐嘉洛……他和所有人一样,不会取代盛夏,不会,不会,一定不会。
乔安慢慢坐下来,把自己蜷成了一个防卫的姿态。
。
大约真的是坐了很久,孩子们放学以后纷纷都跟她打招呼,一张张笑脸扬起,很单纯的快乐着。乔安微微扬着嘴角,也跟他们打招呼。
好几天没见乔安,孩子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跟她分享那个“城里来的叔叔”:徐叔叔送他们什么礼物啦,徐叔叔给他们带什么书啦,徐叔叔教他怎么养小兔子啦,徐叔叔……
看的出来,孩子们真的是很喜欢徐嘉洛。
乔安觉得自己快要笑到僵硬了,可还是不得不笑着附和他们,边认真听他们讲话,边从那些细枝末节中猜想属于徐嘉洛的样子,想他是怎么样的皱眉,怎么样的浅笑,怎么样的佯装生气和毫不掩饰的鼓励。这样执拗的心态几乎快要把她折磨疯掉,可又像个极度缺水的鱼,哪怕遇到一滴的甘霖都不舍得浪费掉。
也许自从那次分别再不相见,她不至于这样的怀念。
可惜人就是这样,只要尝到一点甜头,那苦就比往常苦上十分。
现在的徐嘉洛,就是她不能触碰的糖。
仅仅是看了他一眼,思念和愧疚悔恨就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
和孩子们告了别,乔安又对着溪水发了一阵呆。等她晃晃悠悠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暮。小艾正在做饭,见她回来,笑眯眯地问她:“吃饭了么?”
乔安抿着嘴一摇头。
“我猜也没……”小艾眼睛骨碌碌地转,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这两天你不在,我就让徐先生住你那屋了。你走的忙,我当时也忘了跟你说。你那屋比我这边干净些。”
乔安“噢”了一声,搬了个凳子靠着墙根坐下来,才又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
“你没见到徐先生,真是太可惜了。”小艾说起来,满是羡慕的样子,“人好到没话说,孩子们都特别喜欢他。你不在,他还主动代了你的课。我站在教室后边偷偷听了听,连我都被吸引住了!”
“是么?”乔安微微一笑,“那可真好。”
“可不是么……心肠也好,还特别会替别人想。我怕他住不习惯,没想到他倒反过来劝我。”小艾边盛饭边说。
乔安接过小艾递来的碗,突然说:“小艾小艾,别盛了,这碗给你。我不想吃,喝点水就得了。”
小艾“哎”了一声扭过头来,有些责备地跺了下脚:“中午都不知道吃没吃饭,晚上还不吃饭怎么行?乔安,我饿着没关系,可不能把你饿着。”
乔安一抬头,只见暮色的掩盖下,小艾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干净而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酸。
小艾见她没答话,转身接着盛饭。乔安抬起手,手指阖起,把食指抵在了鼻翼下方。
大概这样,一直抵到发疼,才不会察觉到酸涩吧。
吃饭的时候小艾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徐嘉洛的事情,乔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听到了多少,又到底想了些什么。最后还是小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狐疑地问:“你怎么了乔安?不高兴?”
“没有啊。”乔安骤然回过神来,朝小艾抱歉地笑了笑,“一年没回家了,有点想家。”
“其实这次徐先生来这么长时间,你还不如回家看看呢。”小艾说着,又把话题引到了徐嘉洛身上。
山里许久都不曾来一个外人,偶尔来一个,那话题就足足够他们一直说到下个新面孔出现。
吃过饭,小艾坚持她洗碗。乔安道了谢后就回了屋。
房间里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几乎不像有人住过一样。乔安歪在木板床上,随手拉起床头的书漫不经心地翻着,突然想起那份文件来。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跳起来,满屋找那个熟悉的牛皮纸袋子。可她几乎要翻遍了所有地方,连枕头下边都反复地看了三四次,还是没找到。
她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找小艾:“小艾,徐先生一直住在我屋里么?那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拿走什么东西?”
小艾手里拎着块抹布,很茫然地摇了摇头,又问:“东西找不到了?”
乔安咧了咧嘴:“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找不到就算了。”
她一点点的松开了握着小艾胳膊的手,慢慢地朝屋里走去,心里的苦涩却慢慢地泛了出来。
……如果,徐嘉洛知道了那份文件自己并没有给过徐妈妈,他会怎么想?
……如果,徐嘉洛知道了当时只是自己发了狠逼断自己的退路,他会怎么想?
……如果……
也许他早已知道,也许他是现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