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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的背,轻声问:“很残忍是吧?”
明之点头,声音沉重有着隐忍的怒气:“冯老被割去了右耳,手筋脚筋皆挑断,七大痛穴都扎了银针,全身鞭伤,剑伤,太过毒辣了!红绡,你要看可以,但得有心理准备。”
“嗯。”
明之侧过身子,扶住了她的肩。即便明之已经说过,可是冯蓼遗体的惨状还是触目惊心,这是在她面前第三个去世的人,母亲,秦王爷,都是她的家人,冯蓼——红绡想着他坐在街角和善的笑脸,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陈飞来过没,有没有发现什么?”离城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而且凶手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明之握着红绡的手,要求自己一定要静下心来。
游樊尽可能地表现得镇定,事实上今早消息刚传来的时候,他也愣了半晌:“他比我们都来得早,看了这里以后,带几个人追了出去,要比追踪的功夫这里没人强得过他。”
明之点头,水如的一身本事都是他所的,交给他自然是放心的。
红绡挣脱了明之的手,站到了冯蓼面前,她穿着一条淡绿湖褶群,有血渍染了上来,就格外显眼,一旁的细细叫了起来:“秦姐姐,你别凑那么近,怪吓人的。”
“他是自尽的。”她用的是肯定句。
“陈飞方才也是这样说,这些伤虽残忍但不致命,洛无欢已经回去查验去了,说是服毒,具体是什么毒还不清楚。”
“应该是红荮,若真是如此冯老去得至少不是太痛苦。”
“都这样了还——”细细没说完,嘴被哥哥捂住了,只剩下眼睛还在那里眨巴眨巴。
“嫂子识得这毒?”
“我少年时曾去过鬼草居,这红荮是书姑娘培植的。”
鬼草居大家都听过,但是敢进去的却没有,山中植物多是带毒,那鬼草居更是一个毒屋,且书启红自身也是一流的高手,身边还伴着一条百年毒蟒,她鲜少出山也容不得人进山,除了秦染。书姑娘眼高于顶,偏偏看上了秦七公子,她趁着他出门之时登上红绡舫,以一盆罕见的绿蕊粉色兰花引走了红绡。
事实上书启红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可怕,虽然鬼草居里怪模怪样的东西多,那蛇也吓人,其实她只是面恶,脾气倔强了些。偏偏这书姑娘摆弄毒物一流,做饭菜的功夫还真不能恭维,最后秦染千辛万苦闯到了鬼草居,看见两个女人坐在饭桌前有说有笑,脚下还盘着一条犯困的懒蛇,简直是哭笑不得。
其实初见红绡那一刻,书启红已觉这世间再无更般配之人,只是数次找秦染他都避而不见,她倔脾气一上就非得让他亲自上门来。平日里别人一提及她总是见鬼的模样,可红绡一路都待她平常,饭一块做,衣裳一起洗,同床共枕也无忌讳。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吧,明明该是情敌,却格外投缘,秦染找来后,红绡还硬是拖着他住了四五日,学了不少种兰的技艺才离开,到临走的时候绿蕊粉兰自然是带走了,还附赠了红荮。
“红荮其实并不算毒,花开似兰,茎叶血红,萃取出来的汁液麻醉的效果奇好,但服用稍为过度就会陷入昏迷。若是食下根的话,三日之后即丧命,但在这期间全身都不会再有痛觉,且极容易解,只需要用盐便可。”即使是被人逼着或是不知情服下了红荮根,吃饭的时候也就解了,除非此人自己刻意不碰盐。何况对方若是真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逼供,又怎会给他服下红荮,免去他的痛苦?
“嫂子,你怎知他服下了红荮?”仪江听她说得神奇,只是从未听过有这样一种奇花。他却不知红荮原就是书姑娘自己养着玩的,从未想过用来做毒,只不过贪图它花开得漂亮而已,在鬼草居多的是奇怪花草,都是她自己的乐趣罢了。
“你们仔细闻闻看,冯老的血带了点淡淡的兰花香,服下红荮死后三个时辰就会这样。”红绡自小种兰花长大,所以对这股香味格外敏感,她将冯蓼身子转过来,掰开他束紧的手用丝巾将血擦拭干净,只见指甲上有一些血色小点,方才大伙都以为是染的血并没有太在意。
“若还要确认,只需找些盐来,撒在血上,这香味和斑点都会消失,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红绡站了起来,面色有些发白,神情还算平静,只有明之看到她右手无意识地绞着腰间的流苏,红绡只有在惊惶的时候才会这样。
“你已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明之上前揽住了她,带她转身对众人说:“我送她回去先,细细你也来,待会我得赶回来,你陪陪你秦姐姐。”
“明之,要是可以,就早些把冯老放下来吧,这样吊着,人——怪难受的。”红绡又回头看了一眼,低低地说。这位老人用一条红绸见证了她与秦染最美好的时光,又用一袭嫁衣记载了她与秦染的别离,虽然彼此并未说上几句话,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朋友了。
第 41 章
水如推开了窗,月光倾泻而入,仿佛早就在窗边候着。夜清凉而寂静,月色下城墙都染上浅浅银灰色,像是蒙上了一层霜掩去了战争遗留的伤痕,只远方有几处还有烟涌上,隐隐能听见哭声,这场仗终于打完了。
床上的人发出了模糊的呢喃,水如连忙走了过去,见他只是无意识地呻吟,她有些沮丧。已经过去二十天了,他若再这么昏迷下去,只怕……水如禁止自己往坏处想,可回想起破城那日,她还是打了个冷战。秦染一身的伤多半在前面,他是一股劲向前冲,就没想要留着这条命。
若是她再晚醒一点,或是迟了一步,抑或没有洛无欢给的救命药,此刻可能真的只能守着他的棺木了。
床榻上的秦染已经干瘦得不成人形,贴在额上的发也成了银灰色,仿佛只要用手轻轻一搓,就会化成粉末,他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躺着,或许他自己压根就不愿醒来,水如苦笑安慰自己,也只有在此刻她能安静地守着他,看着他,能和他说会话。
她坐在床头,因为知道他看不见,她才允许自己流露哀伤,床上枯槁的人触动的是遥远记忆中的伤。曾经如鲜花般明艳的母亲,她最爱扑进她柔软香甜怀中的母亲,也是这么急速地枯萎,那时她还小,母亲临终前想来抓自己的手,可如骷髅的触感吓哭了她,她躲到了大哥的背后,只听见她用漂浮的声音在说:“水如,做女人不要轻易去爱,爱到最后是一身的伤,却发现感情是最狠毒的骗子。”
这句话如同幽灵般侵入每个夜里,梦里,在那之后的长久岁月中,明之以及身边的人都在不断地告诉她,生命是最值得尊重的,爱却是生命中最为珍贵的。她知道明之是怕母亲的话影响了自己,离城里和气的氛围也让她渐渐淡忘了那一幕,但是直至成年她发现自己很难投入到一段感情里,才惊觉有些东西已经刻在了心中。
可是,妈妈,你只说不要轻易去爱,却不料越是谨慎,到头来一旦爱了就越不能自拔。她永远都记得他看着自己剑上穗子的目光,或许从那时起她已注定扑火,她毕竟也是女人,也会渴望他能用看红绡的眼光回头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只是他的身上已经背了太多她仍不知的包袱,若是看着月光想着红绡能为他留住最后一点温暖的话,她宁愿他就这么遥远地想念着,即使永远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就这样吧,静静跟在他的身后,他不珍惜自己,她来替他珍惜,他不爱自己,她来替他爱,他愿意站在黑暗里守护远方的人,就让她站在他的身后来守护他。
她知道他不喜别人碰触,即便在他昏迷的时候,她也不去握住他的手,只趴在床沿,用很细很轻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秦染,你一定要活下去,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这样的夜,层层宫殿后,也有人静坐高楼,望着这一轮月。玉阶白露清寒,挽上竹帘,透入的银辉印上了她昭华已逝的脸,纵华服在身也掩不去的凉淡。
此刻她反而静了,那些口口声声为了天朝的臣子才走,他们焦躁地在她这里闹腾了半日,终于知道恐慌了吗?他们在克扣粮草军饷的时候为何不怕?他们明里暗里与田梵使劲的时候为何不怕?听说叛军已经近了,过了维县只需五日就能打到京城,这一天就要来了——
她真的很平静,这一生已荣耀至此,还有什么不够的?生来就是将军之女,爹娘疼爱不说还有六个宠溺的兄长,年岁见长又出落得明眸皓齿,艳名远播,顺顺当当进了宫受尽了君王恩宠。宁妃进宫后,虽夺取了她的专宠,老天又送给她一个儿子,稳当当坐着她的皇妃位,直到皇太后,身为女人她已到了最高点。她的业儿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