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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还好,还好。”因为基本上没有听,奚画只得捡着拿的准的来说,“曲儿很好听。”
“嗯,那抚琴的是汴梁第一琴师的大弟子。”宋初颔首道,“琴艺自然是不错的。”
难得听他夸赞旁人的琴技,奚画不禁好奇:“和你的比呢?”
“和我?”宋初微微一笑,“那还是差了几分。”
“噗——”她没忍住掩嘴笑出声。
“怎么?”
奚画摆摆手:“想不到,你倒是半点不谦虚。”
“这是自然,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宋初面不改色地接话,“你爹爹的琴艺,不说在平江城,就是去了汴梁,也是少有敌手。”
说到这里,宋初顿了一顿,抬眼睇她:“你上个月的课试,好像音律和骑射又只拿了良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得她想出来散散心,偏偏又扯到考试,奚画哀叹一声,“我已经很努力在考了。”
宋初也是无可奈何:“我连题目都告诉你了,你都还能答成这样,哎……”
“下回,下回一定可以……”
奚画信誓旦旦地握了握拳头,正回头,却见宋初已离她三丈之远,她咬咬牙,拖了几步。
“宋、宋大哥……你走慢一点。”
“嗯?”宋初停下来等她,似乎也感到有些许奇怪,“今天怎么了,走这么慢?可是那里不舒服?”
奚画掩饰地笑了两声:“没有没好,方才蚕豆吃得有点多,想走慢点,以免积食……”
“都叫你少吃些了。”宋初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摇了摇头,展目往街前看了眼,“既是这样,可要去河边走走?那儿应当还有人在放烟花,想来会很好看。”
“不……不用了。”奚画急忙推拒,“我得早些回家,太晚了,我娘会担心。”
“那也是。”宋初略一颔首,“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好。”奚画后退一步,“顺道儿去街上买点东西给我娘带着去。”
“你一个人?”宋初迟疑了一瞬,方笑道,“我还有点儿不放心呢,当真么?”
“当真,没事的……”她抿了抿唇,身板儿一挺,站得笔直,言辞恳切,“我都多大人了呀,还怕走丢不成?何况这也没多少路了,不必你特意再走一趟。”
宋初垂眸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花灯被风吹得摇摇曳曳,连着那灯光下的笑靥也带了许些敷衍和应付。他神色暗了一暗,随即,眉眼一弯,又恢复如初:
“既是这般,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奚画忙不迭的施礼送他,“一路上小心些。”
“你才是……”宋初抬手揉上她发髻,轻叹道,“早点回去,莫叫你娘等着。”
“知道。”
宋初未再寒暄下去,移步自那小巷里走去,不过多时便隐在深深的夜色里。
奚画在巷口处张望了半日,眼见再没看到他身影,这才一蹦一跳地,走到那打烊的铁匠铺右侧。此地无灯无火,行人稀少,树影之下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往那树旁颤颤悠悠坐下,撩起裙摆来看脚。
借着月色,分明瞧见脚已被血染得鲜红,连鞋子都浅浅渗着红色。
一直没机会检查脚上的伤处,怎想竟这么厉害。
奚画咬着下唇,内心颇感无力,今日饭前在厨房切菜时,不慎手滑将那菜刀落到地上,刀刃砸到脚背上,深深剁了一道,还好没把脚切坏……
一想着离家还有一条街的路程,她就觉得无比心累,仿佛是西天取经几万里这么艰难。
靠着树干,还没来得及叹气,耳畔却听得一个低沉的嗓音,淡淡的,又很熟悉。
“脚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走几条街去听戏?那戏有这么好听么?”
她闻声打了个激灵,讷讷抬起头,铁匠铺摊子旁,关何正倚在墙上,双手抱着臂,偏头往她这边看来,灯光照得他半边身子暗,半边身子明。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奚画慌忙把裙子放下,脸上微红,“看什么,不许看!”
关何不以为意:“天色这么黑,我能看见什么?”
“没看你怎么知道我脚……”她声音一低,嘀咕道,“怎么知道我脚伤了。”
“你一路走那么慢,跛的这么明显,任谁都看得出来。”
“很明显么……”奚画抓抓耳根,心道自己已是强忍着在走,应当没露出破绽才是,忽而她皱起眉来,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你一路跟踪我啊?!”
“我没有……”关何别过脸,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又路过?”奚画怀疑地瞥了瞥他。
他点头:“嗯,正巧……逛庙会。”
说完,却又问她:“既然是伤了脚,为什么不回家?”
奚画摁了摁伤处,低头涩然一笑:“我若是说要回去,宋先生铁定也会送我回去,届时误了看戏的时辰,岂不是扫他的兴么?”
“……”关何双眉微蹙,默了良久,才道,“比起脚疼,陪他看戏更重要么?”
“也不是。”奚画想了想,“实在是我们家受他照顾太多,我娘说人要知恩图报的,我现在又没法报答他,能在小事儿上顾及一下也是好的。”
听完这话,他哑然无言,只垂眸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余光却不自觉朝奚画那边瞄了几眼,正见她一手撑着地,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要去哪儿?”
“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啊。”奚画拖着腿,慢悠悠地从树下走出去,“家里的衣服还没洗呢,狗也还没喂,哎……”
想想就觉得疲倦,最关键的是,脚还疼着。
方才似乎见她脚上已磨出血,想是伤的不轻,关何不禁问:“能走么?”
奚画咬了咬嘴唇:“还好,忍忍就过去了。”
看了片刻,他终究是开了口:
“你等等。”
“……作甚么?”
奚画站在原地,就瞧他几步走到跟前,背对自己。
关何偏过头,自然道:“走吧,我背你回去。”
“你……你要背我?……不太好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关何已然蹲下身。
“你这么走,走半个时辰才能到家不说,还伤着脚,不怕越磨越严重么?”
听他言语也有几分道理,奚画踟蹰着左右一瞧,看得附近也没有熟识的人,这才磨磨蹭蹭爬上他背脊,伸手环上脖颈。
关何随即站起身来,稳稳当当地托了托,快步就往前行。
“诶,走小路好不好?”这么堂而皇之向街上,要是给她邻里那三姑六婆瞅见了,那就意味着明儿整个平江城里的人都知晓了,这还得了。
“好。”幸而关何倒没多问,自石桥边一绕,就往河岸的僻静道儿走去。
河面水波平静,波涛不起,微风过处,涟漪圈圈荡开。远处的岸边,站了不少人在放河灯,他们这方却是难得的静谧,大约是因为景色不好,一个闲人也不曾有。
绕小路,自不比走大道近,时间也要多花费上一倍,眼见关何头上已冒出细细的汗珠,奚画心头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内疚的。
“……关何。”
“嗯?”
“我……会不会很重啊?”
“还好。”他道。
“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没事。”
岸边的小道走到中间,那河对面蓦地炸开一簇灿烂的烟花来,她侧过头,满河皆是波光粼粼,碎光闪烁。
收回视线,奚画本想叫关何也瞧瞧那烟火,正一垂眸,却见他侧颜亦随着那花火明灭不定,这一瞬,像是那一日在家中被他挟持时,惊鸿一瞥所看到的模样。
微微拧起的剑眉,专注的神情,莫名令她心上一怔。
“有人在放烟花。”奚画拍拍他肩膀,“我们瞧一会儿再走罢?正好你也歇歇。”
听她此言,关何甚是顺从地停下脚步,轻轻放她下来。
奚画抬着脚,跳了几步,在草地上寻得个位置坐下,河风骤然迎面吹来,在四月底的天气里,不凉微暖,拂得满面都是柔软的触感。
她举目望着把天边绽亮的烟火,赞叹道:“这是江陵府那边盛产的火树银花,听说很贵的。真是少见。”
关何挨着她身边坐下,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却一直皱着眉。
“干嘛板着个脸呢?”奚画拿手肘捅了捅他,打趣道,“难不成是为了这月的课试成绩?”
关何轻轻摇头。
似是犹豫了许久,才问道:“我……问你一个事情。”
“嗯,你说。”
他眸色里带了几分尴尬:“我是不是,平日里给了招了不少麻烦?”
不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