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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不同,坏天气对已坏的士气,必是更坏的打击。所以此际在江南大营中,便分成截然不同的两支部队,和春那部分,逃的逃,躲的躲,不逃不躲的则天天到王浚的营帐去索饷,而张国梁的部下,则受了“副帅”的激励,忍饥受寒,坚守不退,搏战七昼夜之久,到了闰三月十六日,战况发生了剧变。
这一夜各营起火,情况不明,王浚部下首先逃散,接着是和春的部下各自为计,这一下牵动大局,和春、王浚所部,全军皆溃。最倒楣的是何桂清的同年,原任江苏巡抚许乃钊,本不知兵,而强赋以领兵之任,先以失机被革职,却又不放他回杭州原籍,赏给光禄寺卿的头衔,仍留江南大营帮办军务。和春与何桂清不和,与张国梁相左,都靠他从中调停,费尽口舌而不讨好,此时失陷军中,吃尽千辛万苦,才得回到镇江,狼狈不堪。
这一退,沿途抛弃的粮饷军械、锅碗帐篷,以及其他军需,不计其数。张国梁的部队,此时尚屹然未动,但一听大军溃散,自然动摇;张国梁顿足痛惜:“八年心血,毁于一旦!”
愤激伤痛之下,跟曾国藩靖港兵败一样,打算自裁,为部将苦劝而止。
于是,他第二天亲自殿后,撤退部属,太平军所惧的官军将领,没有几个,多隆阿、鲍超以外,张国梁的威名最著,所以还不敢相逼,容他安然退到镇江。
这时何桂清晓得糟糕了,和春是钦差大臣,论军事指挥权,在两江总督以上,九度行檄,乞取援军而何桂清置之不理,该负战败的全责。和春先因身在前线,拿他无可如何,现在退到后方,自然要跟他算这笔帐。如果据实严劾,何桂清百口莫辩。非革职严办不可。因而连夜致书慰劳,同时请和春移守丹阳。
和春自然万分愤怒,但一则自己也有听信王浚,扣饷不发,以致士兵哗变的罪过,再则此时卸甲丢盔,狼狈不堪,诸事要靠何桂清照应,所以只得暂且隐忍。
于是何桂清又上奏,划分防守责任,丹阳以上的军务,归和春、张国梁主持,常州军务,由他与张玉良负责,一等布置稍定,进据溧阳,其实是空话。张玉良的部队,由常州西南到西北,结营20座,围成一个弧形,都只是为了保护他个人的安全。
收拾残局是靠张国梁,招集溃勇得一万三千余人,自守丹阳,另外他的部将冯子材未败,以一万二千人扼守丹阳之西,正当第一线的镇江。安顿尚未完成,何桂清已来公事催了,他自己的部队,按兵不动,却催和春、张国梁,进援金坛。
***其时太平天国,正在大开庆功宴,接着由李秀成主持会议,商定战略,先取苏杭上海,再购置轮船二十艘,水陆并进,西取湖北。这是闰三月二十一的事;四天以后,开始行动,由李秀成统率全军,方略如此:
一、侍王李世贤、辅王杨辅清等,随同李秀成,攻取苏州。
二、皖南调来的部队回防。
三、英王陈玉成再攻扬州,目的牵制江北清军,不能南援苏常。
四、别遣一队赴皖北,支援捻军张洛行。
太平军“东征”的先锋,是陈玉成的部将刘玱琳,陈玉成因为要渡江攻扬州,所以亦在东征军中。刘玱琳受计,不攻正面镇江,由句容往西南,先取珥村,珥村在金坛之北、丹阳之南,相距各40里,是镇江与常州往来间道的中心,亦为北面丹阳、南面金坛、东面常州这个三角形的中心,夺取其地,可以进而截断常州与丹阳的通路,果然,何桂清闻警,派马德昭往西北方面的奔牛镇迎敌,而太平军则化装成清军,直趋西北的吕城——东吴大将吕蒙所筑的城,东距奔牛镇18里,隔绝了常州通丹阳的大道,至此,水陆两途都为太平军所冲断,丹阳孤立无援了。
就在这时候,前军有一批饷银解到,王浚依然如故,每名士兵仅发银2两,而且名之为“借给”,因而包括张国梁所部在内的全军大哗,各营普遍表示:“如果不发饷银,不换翼长王浚,决不接仗。”而和春执迷不悟,无所处置。
到了第二天,两军接战,刘玱琳的部队首先开火,不断一排枪、一排枪地放,清军真个“不接仗”,相持了一个多时辰,和春部下熊天喜的马步,在丹阳苏西南的白土镇溃败,熊天喜本人自杀。
这时候李秀成已亲将10万人,抵达丹阳,震于张国梁的威名,不敢造次,步步为营地向丹阳城下逼近。张国梁开丹阳南门迎敌,太平军望见“张”字帅旗,立即撤退,而张国梁实力不足,未敢穷追,此时他最主要的工作,便是收容散兵游勇,编组成军,好稳住阵脚。
收集溃散之卒,最要紧的是照料生活,可是这批饥卒疲兵,既无营帐可以容身,亦无铁锅可以造饭,至于其他军需,更不用谈起。部队成了这样子,不但不能拒敌,而且如置火药于热灶之上,是件极危险的事。
闰三月二十九,清军不战自溃,顿兵观望的太平军,向丹阳西门进击,其时一片混乱,但见张国梁率亲兵,往来驰骤,不断冲杀,却无法杀出重围,而太平军改扮清军,乘机混入溃卒中,反向张国梁袭击,以致浑身重伤,力竭时还手杀数敌,跃马入丹阳南门尹公桥下而死。
李秀成占领丹阳,第一件事就是找寻张国梁的尸首,以礼葬在尹公桥塔下。接着,送陈玉成渡江佯攻扬州,而仍派刘玱琳为先锋,直逼常州。
常州本地人,决意自保,溃兵过境时,老百姓在城上抛掷砖石,用意是迫他们不可溃退,但无效果。第二天,和春与许乃钊脱险到常州,连随从只得十二骑,王浚则死在乱军中了。
何桂清见此兵败如山倒的景象,吓得心胆俱裂,“力保常州”的壮语,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同时接替王有龄而总管粮台的卸任按察使查文经,迎合意旨,邀集同官,向“大帅”上一通“公禀”,请退保苏州。何桂清大喜,当即批示“照准”,即日拜折,说钦差大臣和春已到常州,军务仍归督办,他则移驻苏州,以便筹饷接济。
这一下招致了常州百姓大大的惊惧与不满。在先前,何桂清已密遣亲信,将他那“门稿”出身的老太爷与两个姨太太送到通州,却又贴出告示,派兵按户严查,不得迁移,以免影响民心士气。至此,狐狸尾巴完全露了出来,无锡、常州的民姓,一向对利害观念的感觉比较尖锐,所以有“无常一到,性命难逃”的谚语,何桂清玩弄常州人于股掌之上,自然难逃性命;四月初一那天,常州耆绅到总督行辕去“跪香”,留他勿走。
何桂清岂肯留在危城?一面派人敷衍,一面乔装改扮,溜出东门,正待上马时,遇见在城外巡逻的常州府知府平翰。
何桂清当他是来追自己回城,亲自拔出洋枪,威胁平翰,等他一走,何桂清率五百亲兵,绝尘而去,10里外运河边上,已有船在等着,下船直放苏州——他是第二个脱逃的大吏,第一个是查文经,前一天上公禀为何桂清开路,以此“功劳”,得用“护运饷银”为托词,奉总督批准,先期脱出。
何桂清到达苏州,碰了个大钉子,这是后话,先要叙常州的情形。
常州官场,从总督逃之夭夭,变成群龙无首,文武官员尽皆奔散。明、清两朝,地方官的威权特重,总督开府,出巡的派头,连王公都不能比,但有一条决不可移易的原则,就是“守土有责、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如今何桂清一走,弃地的责任,归他一肩承担,文武官员,乐得避危趋吉,王有龄告诫何桂清“不得离常州一步”,原因在此。
文武官员一逃,诸军皆溃,既烧且抢,无所不为,只有张玉良的部队未散,但军纪亦很坏。张玉良为防守计,下令坚壁清野,他的部下便借烧民房的机会大肆劫掠,丹阳的溃兵,如法炮制,三番抢劫,民无孑遗而常州毕竟未曾守住。
先是官军有一营通敌,迫使张玉良退往无锡高树,但城外的居民无屋可住,退入城内,城内存银74万两,柴米油盐及一切生活必需的杂货,存量相当充足,所以当地绅士中,以康熙名臣赵申乔的六世孙赵振祚为首,倡议举唯一不逃的官员,职居通判的旗人诺穆布为“城主”,自行守城。李秀成、李世贤、杨辅清自四月初二围攻常州府城,并致书招降,到了初六,张玉良留在城内的一小队,与太平军有了勾结,纵敌以绳梯登城,常州沦陷,太平军屠城,死的人不计其数。
常州城破之日,逃到无锡浒墅关的和春,悔恨交集,吞鸦片自杀。其时何桂清已到苏州,徐有壬闭城不纳,下令凡总督的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