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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患病之人,只要不是瞒而不报的。都被齐齐带到一处山脚,木使便要差人去药堂拿药。
叶晴湖趁时道:“不知教主可否赠我等一副,我这弟子在前来途中,也染上了疫病。”
纪成默默将袖子卷起了几道,露出的胳膊上有着点点浅红的疹子。
他满面懊色。道:“当日过江西时,我在城郊见过未埋的尸骨,当时只以为是贫饿而死之人,心中不忍,便草草埋了,恐便是当时染的疫病。”
夏炎只是轻皱着眉看了他两眼,渐渐失了笑意。“争强好胜,乃教中大忌。我们不施药于不洁之人。”
纪成瞬间变了面色。
阮小幺惊道:“不洁?他是我们太医院最杰出的弟子,将来医死人、药白骨,还不知要拯救多少苍生黎民,他若不洁,我们就没有洁的了!争强好胜算什么?这叫上进心!”
“大胆!”木使横在她身前。目中冷然。
夏炎摆摆手,“纯净之人,方得施药。”
阮小幺气急。
叶晴湖似早已料到,道:“还请教主直言。”
这么一点醒,阮小幺才如醍醐灌顶。看着这似乎比圣姑还不食人间烟火的夏炎夏教主,实则还在打着叶晴湖的主意。
“叶大夫是个爽直之人。”夏炎微笑道:“我这教中,有些是纯净之人,他们入了教;有些却不是,但同样在这山脚下住着,因他们的爹娘兄弟是纯净之人。”
他点到即止,便不再说。
叶晴湖道:“教主这是要让我入教?”
夏炎道:“叶大夫是栋梁之才,不止于医术。我如何不想?”
他连一本正经说着这无赖话时也是无人可比的优雅,似乎答应他,就是笔稳赚不亏的生意。
叶晴湖一时没有回答。
“我替他如何?”阮小幺突然开口,“圣姑曾说过,我便是纯净之人。”
夏教主微笑,“姑娘自也是可以入教。”
但一人换一人,纪成的命,只能用叶晴湖来换。
阮小幺对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头一回暗骂了声娘。
纪成又是一脸愧色,又是愤恨,嘴皮子都在打颤,只是说不出一句“我不治”的话来。
几人都是见过的,那疟虫破体而出,在人腹中翻搅时,宿主痛得奄奄一息之景,谁也没个胆量只较这一时之勇,失了活命之机。
他只一时看看叶晴湖,一时看看夏炎,急得都快哭了出来,一点儿没了平日里稳重老成的模样。
沉默半晌,叶晴湖终于道:“好,我去你们药堂。”
夏炎大悦。
然而他又道:“但我不烙教徽。”
“不可能!”木使先一步拒道:“凡我教中之人,必有教徽!”
“不必。”夏炎却爽快一挥手,“先生天纵奇才,我就为此破一例又如何。”
就这样,两人用纪成的命,达成了这一“愉快”的交易。
阮小幺又一次回了原先的厢房。
屋里凳子似乎还未坐凉,白依笑盈盈端上甜茶来,道:“姑娘这么快又来了?听说今日你们见着教主了?真是好福气,奴婢都一年多未见过教主了……”
阮小幺抿了一口茶,悠悠叹气,越发搞不懂这炎明教了。
她有的时候都甚至会为那夜里见过的东西找个理由解释。或许种那么多毒通子,是为了炼什么其他的药?或许他们养的只是蛊虫,而不是什么疟虫?
又或许,他们养了疟虫,但是有人心怀不轨偷了出去,导致这惨烈疫病,炎明教心怀愧疚,所以尽力补救?
她托着腮,有一口没一口咬着水丸汤里的小肉丸,鲜美的滋味漫在口中。却顿时失了兴致。
也不知察罕还在不在这里了……
她吃了小半碗汤,叫白依进来,道:“圣姑如今还是日日弹琴?”
“可不是!”白依笑道:“圣姑的琴弹得可好了,素日里喜欢新谱。也喜欢有知音人,可惜奴婢听不懂,只觉得那曲儿好听。”
“那大将军不是个知音人么?”她道。
白依眼中闪亮,“大将军自然是!如今还日日在圣姑那处听琴呢!”
阮小幺牙更酸了,唤她去拿了些笔墨来,“正好我这处有个谱子,写出来给你们圣姑去!”
她刷刷刷画了五条横杠,咬着笔杆子想,在上头画了好些个乱七八糟的小蝌蚪。
白依看得眼都直了,“奴婢不识得这谱儿……”
说罢。还又嘀咕了一句,“怎么看着也不像平日里见过的谱儿啊……”
阮小幺边画便哼哼笑,嘴里哼着小调儿,不一会便把曲谱写了出来,冲白依挥挥手。“我想找你们圣姑玩儿去。”
白依乐颠颠地应了一声。
晌午时分,喧嚣炎热,竹林中仍是清幽一片,有淙淙如水的琴声优雅传来,听得人如痴如醉。
阮小幺得了圣姑应允,转到后屋,探头一瞧。嗬。真是前景再现,你弹琴来我听琴,那两人还真像一对神仙眷侣。
圣姑一身白衣飘飘,见了她,微微凝出了一个笑,“姑娘。几日不见。”
“我知道圣姑喜欢曲谱,特意写了一个我家的小曲儿,给圣姑听听。”阮小幺道。
察罕却在见她的第一面便皱起了斜长的眉,直用深不可见而隐含怒气的目光盯着她,看得人胆寒。
然而阮小幺只是悠闲上前。把曲谱给了圣姑。
圣姑看得一愣,把那纸片儿左右上下都转了一圈,还是没看懂,脸皮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道:“这、这是什么谱子呀……怎的一个字儿都没有?”
阮小幺道:“这是五线谱,音全的很,还有你这琴弦发不出来的声儿。来,我教你……”
察罕沉沉看着她,唇抿成了一条线,怒气几乎要喷涌而出。然而阮小幺竟是一眼都不看他!
两个姑娘一个教、一个学,圣姑天资聪颖,不到一刻,便差不多搞懂了这些个小蝌蚪。
她面色有些怪,指着当中一段哼了一遍,迟疑开口,“这曲子有些像山歌小调儿……”
“这是我家乡的小曲儿,还有词,很是琅琅上口。”阮小幺道。
圣姑眼中一亮。
于是,她来弹,阮小幺把词儿唱了出来。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路边的野花 你不要采
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
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
我在等着你回来
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
唱完了,阮小幺还又重复了一遍,一唱三叹,一波三折。
察罕的脸都绿了。
圣姑弹了一边,皱着脸道:“这曲儿不错,只是有些……过于轻佻了。对了,路边野花无主,为何不能采?”
阮小幺努努嘴,“不清楚,兴许大将军知道吧。”
察罕面色又变成了锅底黑,终于坐不住,拎着阮小幺,向圣姑道了一句:“我与这位姑娘有话要说,暂失陪了!”
说罢,也不待她有所反应,提着人就大步往外走。
阮小幺“哎哟”“哎哟”地呼乱叫着,最后看他杀气腾腾的眼神,缩了缩脑袋,悻悻跟着人走了。
不过一肚子醋意好歹是下了去。
察罕把她提溜进了屋,一锁门,沉声道:“你又回来作甚?”
第三百二十九章 探口风
“纪成染了疫病,我们回来求药。”阮小幺摊了摊手,“我也不想回来,只是那教主忒吝啬,连副药也不愿给,还要我师父在留在教中。”
他听到“师父”二字,面色暗了暗,然而很快又道:“这蛊虫要沾过一月才会有症状,难道你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触碰过尸体了?”
阮小幺摇头,“我也不知,只是觉得有些太巧。山下一些村民也染了疫病。”
察罕紧抿着嘴,神色绷得铁紧,竟是生出了一股肃杀之气。
“他们要把你们留在山上。”他道:“与你们同来之人有危险。”
阮小幺一愣,“你是说在郡府的那些人?”
同来几乎有三百军士,皆是精壮强健之人,除非郡守反了,否则能有什么危险?
这么一想,她猛地一怔,“郡……”
察罕一把捂住她的嘴,悄声道:“炎明教势力远比你想象中大,广西郡早在他们掌握之中,临近几郡也是一呼百应。”
阮小幺一双眼睁得圆了,水汪汪的眸子眨了两眨,清楚地知道,以察罕秉性,无十分把握之事,断然不会说出口。他既如此说了,那便是十二分可信。
察罕放开他,凝神想了片刻,让阮小幺把一行人从建康至此时的事都说了一遍,特别是那染病的纪成。
阮小幺不敢有丝毫遗漏,把能想到的事都与他说了。
说到纪成时,忽然想起,他家中先前便是在桂林一带,父亲原先是桂林郡守,一步步从外地提调入京为官。
察罕听完,拧着眉,寒声道:“难道你不知中了蛊虫后,先是颈后、背上红疹、后是胸膛,再是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