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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考虑他们是不是真心,既然要谈,我们就得先拿出诚意。你们分头再把工作往细里做,不要到时候再让人家弄个措手不及。”
国资委曾副主任“嗯”了一声,又问:“这次来的,是不是那个麦瑞?”
“你问这个做什么?”强伟将目光挪向曾副主任,语气有点不满。
“哦,没什么,我也是随便问问。”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对方派谁来,我们就一个目的:把河化集团嫁出去。我们是跟国际上有名的瑞特公司合作,不是跟它下面的哪一个具体的人合作。谈判就一个原则:谨慎、坦诚。”
曾副主任点点头,对刚才的话表示歉意。强伟没多说什么。这事他已强调了若干遍,不想再重复。眼下他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根本没时间在这种小问题上浪费精力。打发走两位干将,他将肖克凡留下,问:“让你做的事做了没?”
“相关资料已经发出,对方还没回信。估计应该在一两天内,就有消息吧。”肖克凡道。
“如果对方一直不回信呢?”他反问道。
肖克凡让他问得一阵结舌。其实他心里也在急,按理说,对方的回信早就该到了,为什么拖到现在,他自己也搞不大清楚。
“我看这样吧,你准备一下,亲自过去。我们没时间等了。资料掌握不全,谈判会很被动。到了那边,先找国资委,如果国资委不能提供详细资料,就去银行。这是我那边一个朋友的联系电话,如果事情顺利,就不要打扰他,他很忙。”
肖克凡接过强伟递上的名片,郑重地点头。从强伟脸上,他越发看到事情的重要性。真是谈判尚未启动,双方的较量已经开始。
肖克凡走后的第二天,麦瑞小姐带着她的工作小组,来到河阳,强伟亲自到河阳宾馆为她接风。两人见面的一瞬,目光都在对方脸上刻意多停了一会儿。强伟感觉,今天的麦瑞小姐跟他在省城见到时已判若两人,如果说那次见面,麦瑞小姐留给他的印象还略略有一点腼腆、有一点放不开手脚的话,那么今天,麦瑞小姐就具有了一种大企业谈判代表的风范。她带着六人工作组,成员个个神采奕奕,精神饱满,她本人更是青春靓丽,光彩照人。麦瑞呢,则感觉今天的强伟少了一种官气,多了一种商业巨子的味道,甚至比她在国内见到的那些大企业的老总还有风采。双方彼此介绍完,往接待室去时,麦瑞忽然才记起:强伟以前是昌平的市长,昌平镍矿公司跟世界著名的有色金属巨头英国BJB公司进行项目合作时,他就是中方代表团团长,很多重大合作事项,都是由他谈定的。
想到这儿,麦瑞心里暗自一惊,不过她还是巧妙地用微笑掩饰过去了。
双方短暂磋商后,初步确定了谈判议程:谈判分三个阶段进行,今天只是双方见面,没有实质性工作内容。正式谈判从明天开始,计划时间为三天。
晚上由河阳方面设宴,款待麦瑞小姐一行。出人意料的是,强伟没有到场,代表他宴请嘉宾的是市长周一粲。这是强伟有意送给麦瑞的一份“礼物”——既然你不来主将,那我也躲起来算了,反正该讲的礼仪已经讲了,吃饭这种事,就让周一粲去奉陪,也好让周一粲表现表现。
麦瑞一看强伟没来,脸色不由得就灰了。周一粲致欢迎辞时,她的心思还在强伟身上。她不相信强伟是突然有事来不了,他一定是在“礼尚往来”。
宴会的气氛自然没有预期的那么活跃。周一粲也是在临出席宴会前才得到市委办通知,要她晚上代表市委、市政府出席宴会,至于谈判的内容还有合作方向,没有人向她透露。市委办还说,谈判由国资委曾副主任全权负责,具体事宜晚宴后由曾副主任向她汇报。
周一粲心里一恨:这次谈判,果然没她的份了!
尽管心里很堵,在脸上,她还是显得笑容可掬,毕竟这也是关系到她个人形象的事。双方举杯相庆时,她的目光几次跟麦瑞小姐相对。奇怪的是,麦瑞小姐好像把她们事先的约定给忘了,尽管对她还是很尊重,也很友好,但这尊重里面,分明有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
强伟也没闲着,安排好宾馆里的事儿,他便急着去见儿子了。儿子强逸凡回来好几天了,一直给他打电话,让他回银州,他哪有时间?早上他派车将逸凡接到了河阳,安排在另一家宾馆里。
刚见面,父子俩还没来得及细细看上几眼,强伟就问:“让你打听的事,有结果没?”
强逸凡说:“掌握了一点情况,还不是太详细。”
“快说。”
强逸凡知道父亲的性格。父亲所以急着让他来河阳,定是为瑞特公司和欧阳的事。
“从我搜集到的信息看,瑞特公司的真实目的就是想收购河化。之前所谓的投资,不过是个烟幕弹,他们对河化动心已经很久了。”
强伟“哦”了一声。情况果然跟他判断的一样。
“接着说。”
他点了支烟,狠抽两口。强逸凡盯住他:“爸,你怎么又抽烟了?”说着,将父亲手里的烟夺了过去。
强伟笑笑:“平日很少抽的,今儿个事多,抽一根,提提神。”
“你哪天事不多?”强逸凡抢白了父亲一句,接着又说:“这次欧阳没来,估计是想让麦瑞先探探底,这是欧阳一贯的风格。”
“这我清楚,如果这都看不出来,我不成傻子了?”强伟调侃了一句,又要摸烟,让强逸凡一瞪,已经摸到烟盒的手又给乖乖地缩了回去。
“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担心什么?”强逸凡脸上,露出一丝不安。他虽是在帮父亲刺探瑞特公司的商业情报,可父亲为何要这样做,他却一直搞不懂。
“这你就别问了。既然要跟人家合作,我总得多少摸摸对方的底子吧?”强伟道。
“爸,你这不是摸底子,你是在学商业情报机构,想查清对方的一切。这很危险,如果对方知道,会撤走谈判人员,中止合作项目的。”强逸凡提醒道。
“爸也想过这问题,不过不摸清对方,你让爸怎么跟他们合作?河化集团的分量,你又不是不清楚。”
“可这么乱打听,还是打听不到实质性的内容,要不……”强逸凡试探性地将目光停留在父亲脸上。他一方面在猜度父亲的心思,一方面又急着为父亲想办法。
“你说。”强伟道。
“我想把这事交给香港的商业组织去做,他们会在你指定的时间内,将对方的详细资料还有商业动机一并查清。”
“你咋不早说?”强伟“腾”地弹起身子。这主意不错,他咋就没想到呢?
“不过他们收费很高的,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强逸凡笑着说。
“行,你帮爸联系,不管多少钱,爸出。”
强逸凡终于确信,父亲心里,是对瑞特公司充满怀疑的。可父亲凭什么要对瑞特公司产生怀疑呢?从他调查的情况看,瑞特公司并无不良商业纪录,它的每项投资,都符合商业准则,而且这些年它在中国大陆的业绩不错,在国际投资界也已产生了一定的积极影响。
谈完瑞特公司的事,父子俩才把话题转到家务事上。强逸凡在香港,也有两年多没回来了,强伟对他的工作还有生活,知之甚少。这是一对很少坐在一起交流的父子,平常打个电话,也是三言两语,简单到家。这一次,强伟是想抓住机会好好跟儿子聊一聊的,特别是关于儿子的婚事——他都三十出头了,再不成家,像什么话?没想到强伟刚问了一句,强逸凡便不耐烦地说:“爸,能不能谈点别的?一回家,妈老问这事,你也问,好像这次回来,是想逼我成家似的。”
“谁逼你了?这些年我们哪跟你提过这事?都说让你自己决定,可你也不能老拖下去。我跟你妈快退休了,你不结婚,我们退下去做什么?”
“退休?爸,你说这话有点早吧?你还风头正健呢,就不想到省上再干几年?”
“少扯我,说你!”
“我就那么点事,有啥说的?还是说说你吧。这次回来,我看你信心蛮足的,说说,是不是又有野心了?”强逸凡嬉皮笑脸地说。在父亲面前,他远比在母亲面前自在,啥话都敢讲。
“又乱扯了是不?我问你,你拖着不结婚,是不是心里还有思思?”
“爸!”强逸凡像是被父亲一语戳痛了,脸上一阵通红,情不自禁地尖叫了一声,黯然垂下头去。
强伟见状,心里一阵难过。儿子有儿子的伤痛,他不该乱问,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片刻的尴尬后,父子俩同时抬起头,相互对视了一阵儿。强伟说:“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