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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老奴总觉得别府外有眼线。这些人面生得很,说话口音也不是当地的,奴婢便更为留意。也是上天有灵,一次老婆子出门倒净桶,回来的时候听见墙角有人说话,奴婢偷偷探听,还真让老奴听到了底细。”
“其中一人说,‘福伦要我们做的事已经办妥了,为什么还呆在济南,不要让人抓住把柄才好。’另一人道,‘是啊,这别院里的人早发卖了,只留一个看门婆子,夏家人早死绝了。’又一人开口,‘回去,回去干什么?给人灭口么?反正钱已经到手了,我这几日在这儿转悠,不过想找个保命的点子,他日要是福伦找到我们,也好让他拿我们没法子。’”
贾婆子补充道:“有人道,‘灭口?他敢!’那带头之人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他可是当朝大学士,大儿子是御前侍卫,小儿子还是阿哥的伴读,我们的命他们可不放在眼里。’之后,他们说话的声音小了,奴婢也因为听到了惊人的内幕,心头又惊又怕,话也听不分明。奴才等他们走了才敢进门,一时也不知怎么才好。”
“奴才当夜没睡着,想着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要是那些人说的是胡言,也还罢了。若说的是真话,那福家和夏府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一家人都杀了?不过,这样的事不能听见便认了真,奴婢总得辨个真假。”
“奴才想着上京,细细打听福家的事,如果能卖身进福家那就更好了。可是,想到白日里说话的人,又不放心他们走出济南,到时候没有了人证,翻案也是枉然。”
贾婆子叹了口气道:“幸亏夏府是个积福之家,平日里开善堂,施粥造桥铺路从不忘,善堂里出来的小子仍记得夏家的好。老婆子找了几个信得过的,把半生的积蓄交给他们,让人盯着那几个外乡人。他们答应婆子,就是外乡人离了济南,他们也会追着去,总要弄个明白,不让夏家人白死。”
“你来京之后,还有联络吗?”和亲王夫人感叹贾婆子的忠心,听着听着不由得问道。
“回夫人的话,前阵子他们其中一人来顺天府找过奴婢,说那些歹人出了济南,到湖南宜州安定了下来。他们来问问,案情是不是真的,既然如今弄明白了,他们会一直守在那里,直到这些人赴法。”
和亲王夫人颔首道:“你倒是能干,更难得的是忠义之人。”
“奴婢惭愧,当不得夫人夸赞。”贾婆子躬身道。
春丫头朝和亲王夫人欠了欠身,问道:“贾氏,你怎么认定福家是济南大案的主使?”
“奴婢来京后暂住柳巷街头的客栈,在天字二号房,开窗就能看见学士府福家的大门。一连看了几日,也偷偷跟着他们府内出来的丫鬟、婆子,都没有线索。奴婢本想卖身为奴,可是一个外乡来的老婆子,福家哪里肯收?奴婢很是焦心,但也无法可施,总不能直接上门质问福家。”
“亏得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日,奴婢见福大公子身后跟着两个人,正是兰心小姐和当时跟着她离开夏府,如今改名成金锁的丫鬟。奴婢心里一沉,这福家和夏家虽说隔了千里,可不是因为兰心小姐连上了吗?”
“你胡说!”紫薇喝道。她虽知不能再让贾婆子说下去,却也明白自己人微言轻,根本阻止不了,一时情急出口,反倒让人侧目。
“把她压下。”春丫头挥手命侍卫押住紫薇,俯视其下道:“不用急,会给你分辨的机会。贾氏继续说。”
“是。”贾婆子咬牙道:“奴婢虽是没成算的,却也不敢贸贸然找上兰心小姐问话,只得趁金锁一人出门的时候堵住她逼问。金锁开始什么也不说,直到老奴拉着她去大理寺,才哭着告诉奴婢,那晚在别院里是兰心小姐反锁的房门,就是为了抢一幅画、一把扇子到顺天府认亲。”
“老奴问她,兰心小姐要认亲认的是谁?金锁推说不知。奴婢又问,兰心小姐是怎么进的福家?金锁仍说的含含糊糊。奴婢虽傻,也知道不能打草惊蛇。金锁问起奴婢怎么来了顺天府,奴婢只推说那日三更放她三人入内,害得雨荷小姐惨死,被夏老爷发卖了,辗转到了京师。老奴宽慰她,夏老爷虽说知道兰心小姐害了雨荷小姐,但言语间却是不准备追究了。”
“金锁听奴婢这么说,仿佛松了口气。奴婢借机问她能否替老奴在福家找个活计,金锁推说她也是寄人檐下,不方便。奴婢无法别过金锁,走之前把自己住在哪儿告知金锁,说是有事,只管来找老奴。其后紧紧盯着福家大门。过了几日,竟看见一顶小轿把兰心小姐,金锁送进宫里去了。”
听到此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人仿若知道些什么,纷纷低下头暗自低喃。
“过了些时日,奴婢一直找不到有用的消息,谁知,某一天金锁竟偷偷出宫,找到老奴面前。金锁说兰心小姐变了很多,变得她都不认得了。她想逃却逃不了,每日心惊胆战的陪着兰心小姐,就怕睡过去却醒不过来。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贾婆子看了眼紧咬下唇的紫薇道:“金锁说,当初离开夏家,在人牙处买了个婢女,就是被夏老爷打发的竹琴。竹琴说了一个秘密,说雨荷小姐身边有天下最尊贵的人留下的信物。便是那一把扇子,一幅画卷。”
“竹琴从小跟着雨荷小姐,见她把画、扇锁在柜子里当宝贝,也说过那是皇上留下的东西。竹琴见雨荷小姐常常弹琴思念相公,又听到济南城内的风言风语,说雨荷小姐是未婚生子,便一心以为这画卷扇子都是紫薇小姐的生父,皇上宠幸雨荷小姐留下的。”
“虽说此时,雨荷小姐已经正名,但竹琴为了让兰心小姐买下自己,只能挑她爱听的说。而兰心小姐从小听她生母霜芝小姐耳提面命,根本不信雨荷小姐的青白。竹琴这么一说,一直妒恨紫薇小姐的兰心小姐,当下打定主意,要夺了画扇上京认亲。”
“那日在别院里,为了让雨荷小姐不能追出房门,把她锁在起火的房内,而竹琴没了用处,又不是个可信的,自然不能留下。之后,兰心改名紫薇,让贴身丫鬟改叫金锁,悄悄来了顺天府,可一直不得门而入。兰心小姐为了认亲,便利用个江湖女子为自己送信,谁知阴差阳错,竟让对方成了格格。”
贾婆子摇首道:“兰心小姐本不自信,让江湖女子送信物,也有试探的意思,可皇上认下格格之后,她便一心认定皇上就是紫薇的父亲。兰心小姐对江湖女子顶了自己的名头亦是怀恨在心,却也无法,其后总算利用美貌进了福家,并承托出身世。说了宫内的格格是个假的,还告知她是逃出济南的,夏家因雨荷小姐未婚生子行了火刑,为防她报官一路追杀,她求福家庇护收留。过了不多日子,福家便安慰兰心小姐说没事了,夏家的事他们已经摆平了。”
“金锁说,她知道了小姐那么多秘密,按小姐的狠心,总有一日容不下她。她把什么事都告诉奴婢,是想若有一日出了事,让老奴把这些事传扬出去,也算是替她报了仇了。金锁走后,老奴怕有个万一,退了厢房,自卖自身入了郡王府当差。”
戏听得好好的,不想上一瞬还在追踪案情,下一刻已涉及皇家阴私,虽不晓得真假,却也听得人心惶惶,想避开已是不及。好些个坐在椅子上的官爷,皆如坐针毯,脑门上冒出冷汗。倒是五阿哥永琪听的火冒三丈,听到紫薇利用小燕子,又心恨小燕子之时,要不是被点住穴道,只怕他已经一脚踢上紫薇的背脊,狠狠的抽打一番了。可当贾婆子说到金锁坦言生死的话头,心底又一阵阵的发凉,莫名的心骇。
“紫薇,听了贾氏的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春丫头发问。
“我无话可说,她说得都是谎话,一句都当不得真。金锁死了,她自然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我不清楚她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如此诬陷,请公主明察。”紫薇没想到有一天她要对天佑这个民女低头,求她偏向自己保住性命。紫薇咬牙切齿的喊出公主二字,心头疑问金锁真的见过贾婆子,跟她说过这些话吗?可惜金锁已死,也算不得人证了。
春丫头并不接口,反问:“紫薇,你方才不认自己是贾氏口中的紫薇,可认是夏兰心?”
“自然不是。”
春丫头瞥向贾婆子道:“贾氏,断案需得人证物证,你有什么能证明她是你口中的夏兰心?”
紫薇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就在下一刻,她姣好的脸庞蒙上一层灰黑,她听到贾婆子说:“奴婢有。”
是什么?她曾经的手迹,夏家的旁亲吗?
紫薇胡思乱想间,贾婆子从怀中摸出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