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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你搞的事!”
“就算是——” 萧逸祺找着话反驳,“就算是,也没必要……这样说别人吧。”
宁遥眼睛散开一圈。
那些东西,厌恶着它们,同时又倚靠着它们存活。好象变成了佝偻的老巫婆,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反驳。终于身体内部的黑洞开始发挥最大的威力,像要把一切都吸进去。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萧逸祺被女生的神情闷住了,闭上嘴。干坐在一边。过一会感觉到边上强烈的颤抖,才真的慌了神。
“喂!我可没说你什么啊,又哭,哭什么哭啊。”
“你走——”
“喂。有人啊。”
感觉到男生捅过自己,宁遥愤怒地睁开眼睛:“干什么!”
接着,她在窄道的尽头,看见一个熟悉人影的出现:“王子杨……”
宁遥好似被拔走了插头那样一动不能动。
“宁遥。我来找你的。”女生面无表情地说着话,“不过,你能告诉我那行蓝色的字,写的是内容么?”
像是成熟期的蒲公英,只消一点点气流的不安定,就会带走所有的种子。
宁遥动了动嘴,要开口的时候,视线被人拦住了。
背朝自己的男生,距离近到似乎目光往返也来不及。身上散发着汗水健康的咸味,头发的末梢因为湿透而小搓粘在一起。衣服沿着蝴蝶骨贴紧。随后是他的声音在那一面传出去。
“这是我写的。‘王子杨活该’。”
年华是无效信(第三回)
年华是无效信'十二'(1)
“你说什么?!”比宁遥更快出声,问出和她心里一样的句子的,是在另一头的王子杨。
“‘王子杨活该’。我写的。”加重了语气的回答。
“……真搞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拖着余音。口吻讥讽。
“啊哈?”男生似乎一时想不出更充足的理由,解释也毫无进展,“什么什么?”
圆不下去的谎。
“这话是你写的?你是谁啊你?”不依不饶。
“……我啊……我可不是刚被你拒绝嘛。这就不认得啦?”像是突然反应出什么似的,能感到声音里如释重负的微笑,“那信。被退回来了的信。”
“你是……”王子杨一顿。
“三班的。记起来了么?”语调更吊儿郎当了些,“我可没面子到极点啊小姐。”
“……这真是你写的……?”指着墙上的字。
“不然你以为谁写的。”反击一般地回问道。
王子杨的沉默像是迅速上涨的潮水,飞快盖过了宁遥心里某个限位。有警报拉在深处。却没有声音。她无意识地拉过萧逸祺的衣角。男生回头瞥她一眼,看看粉笔字,又继续说道:
“当然,这举动是不太上道。”
“……你也知道不太上道啊!你这样做恶不恶心?恶不恶心!”
拔出变异的尖利的声音,让宁遥的心在这里停了一秒。手指掐进掌心里。无休止地用力。再用力。等到手心逐渐觉察出指甲钝实的痛感,才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最平静的话端。她抬眼看着萧逸祺:
“是啊,做这么恶心的事,你不害臊吗?”
吃过晚饭后,看半小时电视新闻,随后洗澡,接着做作业,有时还会一边偷偷地听下电台广播。广播台里有一个节目主持人话多得出奇,还有些自以为是的幽默,不可理解的是给她写信的人却依然不少。每放完一首歌,她便播读着听众各式各样的来信,替人“排解烦恼”。诸如女孩和男友吵架了之类,发现对方的心正在远离之类,想不清楚该选A还是选B之类。每个故事都很老套,并且主持人的开导也和十多年前的“白鸽姐姐热线”之类没有分别。但自己还是常常地听。漏过几段也没所谓地常常地听。听那些口气哀怨而颇无文采的诉说:“请主持人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有的写得冗长,有的写得激动。反反复复。
所以说,每天都有人不开心。
在广播的间隙,偶尔听见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一阵后没了下文,应该被妈妈接了下去。而隔上几分钟也没有动静,那就说明不是打给自己的电话。
不会再打给自己了。
年华是无效信'十二'(2)
整整一路。被路人和汽车拥挤下,傍晚的忙碌的混乱的路程,都在王子杨一路无声无息的痛哭中,化成黑白默片。强制性地,一格一格拖过宁遥的眼前。
那些在世界中喧腾的车流,那些压着天的电线,那些热腾腾起来的饭店厨房,那些在轮子中扬起的尘土,原来全都可以被硬性而粗暴地搅在一起,统统压缩进小小的放映器中,等到灯光全灭,它向黑暗中投出一笔黄色的光束——是烙在视网膜上的,女孩非常凄厉的痛哭
的脸。持久不断。直到瞳孔被灼出一个小洞,有什么迅速地从中灌了下去。
……
不要哭了。
对不起。
可这也都是你不对在先。
我一直都忍着。
是讨厌你。讨厌得要死。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你。
你别哭了。
哭个什么劲呢。
路人都在看。
对不起。
但都是你活该。
对不起。
但都是你活该。
对不起。
但都是你活该。
——内心里各式各样的念头,在没有约束的放肆里几何级数地膨胀。横行肆虐,让全身的神经频频跳闸。哪里黑了,哪里还亮着。刺眼的黑,和暗淡的亮。就这样矛盾地并列。而宁遥终于发现,原来一直有两个自己在各执一词。一个郁闷着“是我不对”的自己,一个冷酷地评价“早知道今天会被你发现,应该改天来写就好了”的自己。这样鲜明而真实的存在着,两股力量不相上下。
自私恶毒。无奈懊悔。水天相接处也会有痕迹。它们却能完全融合在一起。
分离不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全都是真的。
从书店、二十四小时超市、外贸服装批发市场,到建筑中的大楼,围墙,树和花坛。两人的距离在沉默中间变得如此微妙。
像失去了交通灯的十字路口。
所以说,每天,每处,每个人,他们的每个故事,都可能是不开心的。
年华是无效信'十三'(1)
读初二的时候,班上的男生开始风传着宁遥和她同桌的谣言。最后甚至“嫂”啊“嫂”地喊着开她的玩笑。宁遥起初窘迫,随后又渐渐地似乎有些享受谣言带来的甜蜜感。只是这些甜蜜无从诉说,只能强烈地忍在内心深处。有一件诽闻在身的人,不知为什么就总比普通女孩要引人注意一点。那些成为话题后的兴奋,已经成了琢磨不定的少女心情中获得一致肯定的定理。而于此同时,她与同桌的关系也变得奇特起来。那个看似特冷酷的男生,有时会突然问宁遥一句“你还没吃饭啊,反正我要去楼下小卖部,要不要帮你带?”故作轻松的句
意里,好象真的有些东西就要产生。毕竟无论什么,放在暧昧里泡一泡,都会带上异常美丽的色彩。
只不过随后,每次当有人再提起宁遥和男生的谣言时,王子杨总会站出来说“他们俩个根本没有什么,你们别瞎说”,非常肯定的样子。宁遥在一边愣半天,动动嘴,只能跟着应和一句“是啊……你们不要乱讲”。三番两次的,这回事就逐渐烟消云散。
男生也不再与宁遥说话时微微红起脸。又变成了互相漠然无视的男女同学。
宁遥一直不想去回顾这件非常别扭的往事。因为她确定其中带有一线丑陋的污渍。从自己这里,延伸向王子杨。
究竟是出于好意的维护。还是为了煽灭这一点受人关注的话题。
在那些被人们提起的美丽的友谊中间,为什么总是存在着各种腐朽的可能性。
那么,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许也可以被人理解吧。毕竟王子杨的个性已经让人非常难忍,非常难忍了啊。自己也不过是小小地发泄一下,难道不是一种自然的表现么。
谁说朋友非得两相契合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在那些存有罅隙的地方,终将有些杂草茂盛地繁衍,根刺痛地扎进心壁,叶溃烂在泥土表层。
用了整整一夜的胡思乱想去填补不安所带来的空洞后,宁遥几乎已经能够鼓起勇气面对第二天将会发生的一切了。
大不了就此决裂。也不会有什么重大的损失。
就在她冷着脸走下楼梯正要推车的时候,看见了停在门前的王子杨。
血毫无预兆地直地涌进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