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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龙领命而去。
刘四在镇子上没有亲人,自幼父母双亡,缺了管束,越发胡作非为,欺行霸市,得到这种下场也算理所当然。他的几个狐朋狗友知道是陈华遥所为,甚至不敢露面。
一会儿医院的人来了,见尸体摆在道路中间,说是车祸致死,草草收尸了事。来了几个协警,也是拿着一支笔东问西问做记录状,街坊邻居哪敢吭声?当晚,医院停尸间突然起火,把所有东西烧了个一干二净。
话分两头,陈华遥处理掉刘四,和雷辛一起回家,骇龙、蒙思飞各去收拾首尾不提。
陈华遥的母亲也回来了。母亲今年五十二岁,是梨花镇中心小学的老师,主要教授五、六年级的数学和英语。常年的心力交瘁,发鬓已见斑白。
“妈!”
“干娘!”
陈华遥和雷辛同时叫了起来。
母子相见,俱都十分欢喜。
吃过晚饭,雷辛要赶回象京。有两家小帮会发生争斗,双方相持不下,于是请蟹委会出面仲裁。雷辛年纪轻轻,却最喜欢当这种有大佬气派的和事佬,向干娘老爹告辞去了,留下骇龙和蒙思飞为委员长擦屁股。
陈华遥的祖父陈元晦,住在距离梨花镇二十公里外的红云村,生有四个儿子,长子陈询鹤,也就是陈华遥的父亲;次子陈知鹃;三子陈庆革;四子陈红卫。陈询鹤、陈知鹃的名字都是陈华遥的曾祖所取,陈庆革、陈红卫这两个时代气息十足的名字却是陈元晦所取。
红云村有一半人口姓陈,另外还有张姓、李姓。
陈元晦一支算是当地望族,祖居红云村,史上有出过举人的,田产阡陌相连,祖屋雕栏画栋,祠堂香火兴旺,到了陈元晦这一代,受到文化大运动的冲击,逐渐衰落下来。
即便如此,陈家的地位亦不可小觑。
陈元晦八十大寿,除了子侄孙辈,四邻也来了不少人,贺客如雨,嘉宾似云,鞭炮红纸碎屑铺了一地,热热闹闹,直如过年一般。
兄弟四人二十多年前便已分家,陈元晦对大儿子、三儿子素来不喜,家产全部分给二儿子陈知鹃和四儿子陈红卫,陈询鹤与陈庆革这对难兄难弟只好到梨花镇另立门户。这次大寿,主持操办的便是二儿子陈知鹃。
改革春风吹大地,大运动时代过后,陈知鹃凭借祖上留下的田产、山树,在政府帮助下办起养殖场、果园、林场,事业如滚雪团般越做越大,时至今日,已成为当地远近闻名的企业家。
三儿子陈庆革去梨花镇以后,经过一番用功努力,混进工商所成为国家工作人员,如今当上副所长,生活有滋有味。
四儿子陈红卫办了一家农具厂,近年又投资兴建红云村度假山庄,当上老板,日子也是过得相当不错。
只有老头子陈询鹤,干了半辈子的乡村邮递员,贫困潦倒,连兄弟三人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第132章 给老爷子祝寿
陈询鹤事父至孝,二十多年前早已分家完毕,陈元晦一场大病卧倒在床,其余三个儿子借口有事,唯有陈询鹤不计前嫌,丢下襁褓中的陈华遥赶回红云村,衣不解带服侍了两个多月。
每到年节,自家舍不得吃的鸡鸭鱼肉都带回去孝敬老太爷,钞票不知给了多少。
即便如此,陈元晦仍是看不上这个大儿子,连好话也不曾多过一句。
因此陈华遥懂事以后,对老爷子的态度十分不以为然,爱来不来,你嫌我爸不好,还不许我嫌你不好?
或许是隔代亲的缘故,老爷子却对陈华遥极为顺眼,声称他有曾祖之相,将来必然是个风云人物。
原来陈华遥的曾祖陈隐南,也就是陈元晦的父亲,当年也是象城名声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性格至强至硬,生于一九零四年。
一九三七年,战火侵袭北方,日寇柔道国手东井征四郎在唐山摆下擂台,声言挑遍中华东亚病夫。摆擂二十天,连战太极、八极、金刚各门各派六位高手,把这六位高手打得口吐鲜血败下阵来,再也无人应战,任由日寇叫嚣中华无人。
消息传到象城,陈隐南闻声大怒,旋即北上。当年十月三十日一场中日对决,人山人海,观众近十万人,几乎挤破唐山。
不到三个回合,陈隐南当场踢爆东井征四郎头颅,外带打断八根肋骨,赢得擂台胜利,名声轰动全国,抗日风潮为之一振,最后在爱国人士帮助下离开唐山。
一九四四年,日寇进攻象城,陈隐南手刃六十余名鬼子,时有“为人不识陈隐南,便称英雄也枉然”的称谓。震于他的名头,大运动时期造反派没敢对陈家怎么样,陈家的祖屋田产得以保存下来。
陈隐南这种“从来不知屈服为何意”,骄傲到骨子里的性格,陈元晦一辈兄弟三人,儿子陈询鹤四人、其他孙子、侄子侄孙都没有继承,最后反倒是在长孙陈华遥身上看到了滚滚流淌的热血。
陈元晦一生崇拜父亲,自然对陈华遥极为喜爱。
不过嘛,陈华遥对爷爷的印象可不怎么样。
正午刚过,老头子、陈华遥一家三口提着礼物刚下班车,堪堪走到祖屋门前,一辆崭新的上汽大众急速越过,哧啦一声险之又险地停在老头子身前半米距离。
车窗摇下,露出个得意洋洋的中年人脸庞,笑道:“大哥,你来时怎么不叫我一声?我好载你一程。”
原来那是三叔陈庆革一家,副驾驶室坐着三婶,后排挤着三个人,分别是堂弟陈天适,中间一个披肩长发的靓丽女生。
右边靠窗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画着浓黑的眼线和乌青的唇彩,眉眼挑得老高,彰显青春期躁动的叛逆,那是三叔的女儿陈惜葭。
三婶、陈天适、女生都不吭声,只有陈惜葭叫了声:“大伯、大娘,哥!”
老头子哼道:“庆革,你这么莽撞,万一出车祸了怎么办?父亲大寿喜气洋洋的,难道还要给你送丧么?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伦惨事,难道你希望在你身上出现吗?”
陈华遥也说:“三叔,你这车是地摊商贩集资赞助的吧?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哪!你一辆破车就这么招摇,当心纪委查下来把你送进大牢,怕是到时候没人给三叔送饭。”
父子俩夹枪带棒,你一言我一语,刺得陈庆革好不过瘾。
陈庆革脸色当即一黑,说:“大哥,我车子清清白白攒工资买的,现在大家生活好过了,谁家没几辆小车?倒是你们,买不起车吗?不如我借几万给你?”
老头子道:“庆革,你一个小小的梨花镇工商所副所长,就得瑟成这样,要是以后走狗屎运当上镇长,还不屁股翘到天边,自上尊号‘九千岁’了?”
陈华遥接口道:“三叔,既然你哭着喊着非要借几万块给我,那我也只好却之不恭,勉强收下了,快点拿来吧,不知这几万是多少万?要借我几年?唉,爸,我从没见过有人这么急着借钱给别人的。”
陈庆革几乎气破肚皮,要论斗嘴,他远远不是陈华遥父子对手,当下气急败坏道:“我懒得跟你们说话。”驾着车子到附近去停车了。
陈询鹤一家三口跨进屋子。
只见屋里屋外贴上红纸,大门一副大红对联上写“且喜严君春秋不老,天赐纯遐俾寿而康”,横批“寿比松龄”,字迹工整端正,略嫌媚态,风骨不足,陈华遥认得那是二叔陈知鹃的字。
大门内是宽敞的大院,青砖甬道两边摆满八仙桌,坐着四处赶来相贺的旁支亲属和乡邻好友。
大家见了老头子,年长的叫:“陈老大,怎么这时才来啊。”年轻的叫:“陈大伯。”老头子一一点头为礼。
过了甬道,是气派的门楼,中间一块牌匾上写“爱日堂”,那是一九五四年陈隐南五十大寿,陈元晦使钱翻修的。
门楼后是天井,廊檐下坐着三三两两闲聊的女眷。西面侧门是厨房所在处,一阵油烟扑来,好些人端着碗碟跑前跑后,忙里忙外,都是陈知鹃请来的帮手以及旁系的叔伯兄弟。
再然后才是宽大的正厅,依足旧时布局,四根柱子,正对门的墙壁一张供桌,上面挂着先祖肖像,左右写着“祖从浙水分一脉,孙自象地发千枝”的老对联,显示陈家祖上是从江浙一带迁居过来的。
供桌上九炷香,各摆时令鲜果、寿桃。
堂前两张上了年月的花梨木太师椅,下面一溜黑沉沉的座椅,几张茶几点缀其中,古色古香,猛一看,还道是走进了明清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