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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非常不甘,信誓旦旦一定能将皮儿擀得中厚边薄,绝不再让公主失望。
我见她们都忙个不休,就说要去如厕先离开一下,顺带嘱咐了她们注意几点事项。她们三人当中两个是宫中品阶最高的女官,一个是沙场点兵的女将,哪有机会窝在厨房做过这样的活,都觉得很有趣,竟专注得忘记回我的话,我并不在意,满意地笑了笑,就离开了厨房。
其实按常理来说我应该让檀芸去和面,让小荷去拌馅,因为檀芸学过武功劲道有劲,小荷手巧心细正善于拌馅这等细活,可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若非这样怎能有理由把守在外头寸步不离保护我的柳荫苒叫进厨房呢?
离了厨房我快步往外走,之前早就算好了时间,此时正是大雍和天楚巡逻侍卫交接时分,是渊澜院守卫最薄弱的时候,凭借着从小对渊澜院地理环境的熟悉,巧妙躲过几列赶去交接的巡逻侍卫,周周转转出了渊澜院,往书卷草堂方向赶去。离开渊澜院后守防就没再那么严密,但我还是很小心,拣偏僻的小道走。走到半路时,竟远远看看偏远廊檐下站着卢肇人和赵之城,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不知道赵之城说了什么,卢肇人一贯息怒无色的脸上竟然出现显而易见的愤怒,一把揪起赵之城的衣襟要拳头相向,赵之城轻蔑地笑着也不惧怕,卢肇人却打不下去了。
不知两人因何事起争执,只在他们两人吵得最激烈的时候隐约听见赵之城吼道:“她为了萧晚风连对父亲都下得了杀手,更何况你不过是她跟前摇尾巴乞怜的狗。”暗想许是在说长乐郡主,也没更多的心思去细究,因为没那么多的时间可浪费,加快脚程继续往书卷草堂赶去,来到那座假山前,掸掉山坳间簇拥的积雪,轻车驾熟地闪进山洞内。
山洞很黑,带着股阴冷感,隐隐有一阵细风从山壁的那头吹来。有风就说明有空气的流动,小时候在这里听见鬼笑声时因为太过害怕,所以没有察觉,今日细细回想过来,忆起那笑声其实是从山洞深处传来的。在这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山洞里,哪会出现如此深远的声音?我更加坚定了原先的猜想,这看似绝地的山壁后头必然藏有另一番洞天。
掏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苗照耀,在山壁上细细摸索,我喃喃自语:“机关到底在哪里呢。”这时从山洞的深处传来一道声音,跟童年记忆里的鬼笑声如出一辙,“往东走到头,左下角第三块凸出的石头,往左转三圈,往右再转三圈,最后用力按下去。”
我敛了敛神,依言而行,就在石头按下去的瞬间,眼前一块三丈宽长的石壁便霍然打开了,一道人影双手负背昂然站在其后。
见到那人,我只是片刻失神,并没有表现多大的惊讶,笑道:“好久不见了,云盖先生别来无恙?”
蔺云盖面露赞赏,“老夫早就知道以悦容的才智总有一天会找到这里,随老夫来吧,他们等你很久了。”
进了山洞后,山壁复而关上,脚下是蜿蜒而下的石阶,因为天黑看不清楚这阶梯到底有多长。各自打着火折子,蔺云盖在前头领路,我尾随在他身后漫步而行。奇妙的是越往地下走去,气温越是回升,远没外头风雪交加的寒冷,例如三月逢春般温暖,此刻我穿着甚厚,渐渐得额头渗出汗来。
询问蔺云盖晚风一切可好,蔺云盖只不咸不淡地回道:“待会自会见到。”
不知往下走了多久,终于走到尽头,眼前出现一道长方形的过道石门,橘色的灯火从门内穿透出来,分割出半明半暗的世界。我的心头不由自主地快跳起来,就连掌心也因即将见到萧晚风而紧张地渗出粘稠的汗来。
乍进石门,一道亮光霍霍逼面而来,只见石屋两侧点满油灯,近千余盏,井然有序地在地面上排列出两个太极八卦图,灯芯上火苗一闪一闪地跳动,恰如瞬息万变的人世,又如顽抗不息的生命。
蔺云盖说:“这是我专门为晚风摆下的长生阵,希望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盏长生灯能护住晚风的命脉。”
常言道,人死如灯灭,只要灯不灭,生命之火就不息。
我心头惊涛骇浪,依照对阵法的浅薄了解,这长生阵乃在一个人生死存亡之际才会使用,难道晚风真的到了这等地步了麼?颤抖地问:“晚风怎么样了?”蔺云盖眼神有点冷,遥手一指,“他就在那里,何不亲自去看看,你所带给他的苦痛和折磨。”
往蔺云盖所指方向看去,前盏长生灯上方,一片白色绸缎繁缛冗长地高高垂下,细风中袅袅摇摆,隐隐约约看见纱缎后面置着一张床榻,榻上横躺着一个人,榻旁伏依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我走了过去,举手撩开垂帘,缎子光滑柔软又带着冷冽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抬眼望去,便见那方床榻上,萧晚风一身白色寝衣,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合闭,仿佛睡着了一样,那头本是漆黑柔顺的长发,如今似雪般苍白,披散在散落在淡青色的玉枕上,以至于他的脸上看起来是如此的毫无血色,好像是一具没有了呼吸得尸体。
这个念头令我的身心都在发寒,战战巍巍地走过去,颤抖地手触碰他的脸庞,直到触到他那温热的皮肤,证明他还是活着的,才感觉自己的心又活了回来。掬起他散落肩膀的白发,泪眼婆娑中贪婪地凝望他那张依旧俊朗的面孔,曾经这张面孔是如此的冷峻严肃,却唯独在我面前散发着深邃迷人的微笑,成为我所有美好记忆中最挥之不去的向往,但如今这张面孔却像沉寂的死水一般,无声无息,毫无生气。是怎样的痛苦和折磨,让这么一个有着钢铁意志的男人都白了头发?又是怎么的执念和追求,让如此骄傲体面的男人不惜放弃尊严和高贵也要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他……爱我啊,他可以放下全世界,唯独放不下我。
如果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为我,如果她爱我就要拿整个生命来为爱情殉葬,那么,我宁愿不要这种爱,宁愿与他相爱于乱世,相忘于江湖,以沧桑为饮,年华果腹,岁月做衣锦华服,于百转千回后,悄然转身,然后离去,从此不再相逢。只要,他还能活着,活在我所活着的世界里,哪怕他的世界里不再有我。
然而,当他已经为我走到了这一步,我又怎么有力气从他的世界里全身而退?
再也忍受不住撕心裂肺的痛楚,我扑倒在他胸口痛哭失声。
哭声惊醒了一旁伏榻浅睡的人,像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失声大喊:“晚风!”豁然睁眼,与我面面相对。她万分吃惊地看着我,我也不敢置信地回望她。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曾经那般风姿绰约、雍容华贵的长乐郡主,她的存在曾经一度是赵姓皇族乃至长川皇宫里头最亮丽的一道风景,如今怎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双目无神,两鄂深陷,嘴唇干裂而苍白,形同枯槁。
“悦容?!”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了病态的嫣红,瘦骨嶙峋的手突然用力地扣住我的手腕拉到萧晚风身旁,而她则小心翼翼地伏在他耳朵边浅声低语,语调又因过度的喜悦而显得急促又凌乱,“晚风,晚风!你看,你看啊!悦容来了,你等的悦容她终于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
就像一个等待奖赏的孩子一样翘首期盼,欣喜地瞪大着双眼,满眼憧憬和期待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个静睡的男人。
无声,沉寂,那个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毫无血色的脸庞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那么的脆弱。漫长的寂静撕裂一张悲痛欲绝的脸,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的希望和失望了,她不可控制地怒拍床榻歇斯底里:“为什么你还不醒来,为什么!你不是说只要楚悦容在你就会在,现在楚悦容来了,你为什么还不睁眼看看我!为什么你要骗我,我那么爱你,你却总是骗我!”
我看着长乐郡主,仿佛从来不认识她,眼前这个精神失常的女人到底是谁?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不再破口大骂,喃喃自语地说:“对了,你今天没有吃药……你该吃药了,这次悦容也在,吃完药你一定就可以醒过来……”然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颠颠撞撞地走到一旁的木案前手忙脚乱翻找匕首和瓷碗,撩开自己的衣袖,一圈又一圈地解着缠裹在手腕上血迹斑斑的白色绷带,露出血肉模糊、烂肉横生的半边手臂,高高举起匕首就要往自己的手臂上刺去。我被她吓得忘记了动作,眼见锋利的匕首快要落下了,连忙惊呼:“住手——”如此用力地割下去,她要割断自己的手麼?
幸而蔺云盖快她一步打下她手中的匕首,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