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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呼吸着,咬牙切齿:“你是来羞辱我的么,楚悦容?”
我懵懂得像个孩童,“怎么会,我为什么要羞辱你?”
萧晚灯道:“我三番两次想要杀你,而今我成为阶下之囚,你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我收起虚伪的笑容,冷冷地看向她:“是的,你多次想杀我,我怎么可能只来羞辱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把她加注在我身上所有的折磨和苦难全都还回去,让她尝尝受人迫害的滋味。只可惜我不如她,我狠在表面上,却软在里子里,而她萧晚灯,表里一样的狠。我念在她是晚风的胞妹、天赐的内子,对她处处留情,她却丝毫不念情分,一有机会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险我于绝境,并且没有一丁点的愧疚感,就像她现在,都已成了阶下之囚,却依然骄傲得像只孔雀,“生如朝露,死如蜉蝣,楚悦容,我萧晚灯从来不曾怕过你!”
有时候真羡慕萧晚灯这种大无畏的性格,因为这样的性格是在从小优越的环境中给惯出来的,从不曾遭遇生活的苦难。看着这样子的她,总让我有种打击的冲动。她太幸福了,幸福得有点刺目。我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广袖,轻抚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然后狠毒的视线扫向她的腹部。
才三个月的身孕,她的小腹看上去并不明显,但她已经完全拥有了一个母亲护犊的本能。
在我阴冷的目光下,她终于变了脸色,抱着自个儿的肚子失声道:“你。。。。。。你想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原来她萧晚灯也会害怕啊,我嗤笑出声,目光幽幽飘香远方。
“知道吗晚灯,十六七岁的时候,我总是很羡慕你,明明同样是士族家的小姐,我与你的命运却如云泥之别。在我为生存出卖灵魂,每日战战兢兢,过得如同蝼蚁般卑贱的时候,你却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如此恣意潇洒,又那么骄傲。我在想,那是多么幸福而奢侈的人生啊,你是多么的幸运,有那么疼爱你的两位哥哥。而我呢,我有什么?是的,我庆幸还有两个弟弟,那时候的我几乎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他们身上,保护他们,受他们保护,为他们向不公的命运抗争,就算有时候很辛苦,也觉得活着不是一件那么怅然无所依傍的事,难过的时候,我都这么对自己说:活下去吧,楚悦容,你不是一个人的,你还有弟弟们——但是,那么幸福的你,却想要来抢走他们,破坏我们姐弟之间的感情。”
岁月颠簸里,人情冷暖中,我丢失了真挚淳朴的自己,也丢失了天真年少的弟弟们。谎言维系着最后一丝亲情,誓言早已破碎不堪,我们曾经说好要相亲相爱,但现在只剩相疑相杀。而她萧晚灯,就成为他们兄弟俩相杀的又一个理由。
萧晚灯冷笑,“所以你就报复我,抢走我的两位哥哥!”
我不由伤感,渐渐地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跟萧晚灯说出那番话来。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是讨厌萧晚灯的,就算从前再怎么欺骗自己,说不会哭着嫉妒,只会笑着羡慕,其实在骨子里还是嫉恨的。假装看不见内心的阴暗,面无表情地走过人生,一次次与真实的自我擦肩而过。今日回想起来,我的不幸,她的不幸,也许都是对彼此有意无意的报复。
为什么女人的仇恨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并且毫无道理可言?因为她比我幸福,因为我比她更受别人喜欢,就要互相排斥?所以她憎恨我夺走了她的哥哥们,我憎恨她夺走了我的弟弟们?我觉得这样的仇恨不仅毫无道理可言,并且可笑至极。然而就算是这样,厌恶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了。
也许女人总这样,不经意间就落于虚荣的比较,小心眼,敏感,多疑,并且学不会豁达。
我长叹一声,避开这个真实得让人难堪的话题。
“在我还是司空家的媳妇时,曾经有一个情同姐妹的婢女叫姹紫,跟我嫁了同一个丈夫。她当初也与你一样,一心想杀我,最后落到我的手里。”
萧晚灯瞪着我:“于是你杀了她?”
我点点头,杀人之于如今的我,如同儿戏,麻痹,带不起一丝痛感。
“在她生下孩子的那一天,我赐她以鸩酒,她儿子的生日成了她的忌日,我收养了那个孩子,她的儿子生生世世都要喊他杀母仇人为娘亲。”
萧晚灯的面部表情扭曲了,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来见她,不仅仅只是来嘲笑她,更是来威胁她,恫吓她,给她下达死亡通牒,甚至暗示了她死后还要蒙受的屈辱,她忍不住咆哮:“楚悦容,你是我见过最恶毒的女人!你会不得好死的!!”
对于这样的谩骂,我不怒却笑了,因为我知道,她骂得越凶是因为她心里越害怕。
我慢悠悠地说:“晚灯,为自己庆幸吧,你还能再活一段时日,七个月后你孩子的出生之日就是你的死期,而你的孩子将会认贼作母,终身伺候在我膝下。”
萧晚灯怒拍着铁门,大喊:“楚悦容,你休想,休想!天赐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绝对不会!”
我露出悲悯的表情,“可怜的晚灯,你应该知道的,只要能让我高兴,天赐什么都会答应我,哪怕牺牲你,包括你和他的孩子,你信不信?”
萧晚灯跌坐在地上,再也无法维持骄傲的体态,一会儿痛骂,一会儿痛苦。
卡擦一声,积雪压断脆弱的枝桠,掉落在我的肩头,星星点点,像是谁的心砰然破碎。
小宫女们连忙上来为我拭擦,我挥手喝退了,从檀芸手里接过暖手铜炉,捂了捂寒冷的双手,却捂不热冰冷的心。
我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发出愉悦的笑声,然后毫不留恋地走了,任由萧晚灯在铁门后凄厉尖叫着。
然后我看到小荷毫无血色的脸,不敢置信的眼睛,她不住摇头,拼命说服她自己:“不,您不是这样冷漠无情的人,绝对不是,您明明那么好。。。。。。”
我问:“好在哪里?”
小荷却回答不出来,苦着说:“奴婢伺候了你那么久,怎么会看错您?您。。。。。。一直是一位善良仁慈的主子啊!”
我走过去,温柔地轻抚她因难过而落得凄美的脸庞:“记住了啊小荷,我的善良仁慈从来只对于我的朋友和亲人,而对于仇人,不需要。”
小荷不听,连连叩头求我救萧晚灯,就像求我拯救她摇摇欲坠的信仰。
青石板路上,尚未融化的雪,染了鲜红的血,从她的额头蔓延开来。
那种红艳艳的颜色,总让我心神不宁,我不甚其烦,让檀芸先带小荷回夜梧宫。
我打算往太极殿走一趟,临行前对檀芸说:“照看好小荷吧,以后我要留她在身边伺候的,你们要像两姐妹一样好好相处才行。”
檀芸大惊,“公主,这如何使得,她的身份可疑,您乃金枝玉叶,不可。。。。。。”
我将她一番忠心的话语打断:“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此事稍会儿自会跟你主子说明。”
檀芸无辜地看着我,“奴婢的主子就是您啊。”
我笑了笑,“他现在是大雍王朝所有臣民的主子,也包括我。”
檀芸素来沉稳的面色终于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慌,“公主,奴婢。。。。。。”
我摆摆手,不愿再听她忠诚的表白,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已经累了,疲于这样谁对谁忠诚的游戏。
无论是从前的姹紫、嫣红,还是如今的小荷、檀芸,我相信她们对我都是真心的,但在真心与忠心产生分歧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选择终于自己的心。姹紫选择了经天子,嫣红选择了曲慕白,她们都放弃了我,理我而去,我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生离死别。不再寄予希望就不会陷入失望的恶性循环,那么就算有一天,小荷和檀芸为了我那两个弟弟都选择将我背叛,我也不会为任何人伤心了。
太极殿原本是萧晚风的寝宫,自在劫入主长川城后,这两个月来我始终没有踏入这里一步,怕回忆勾起伤感。
曾经我以为萧晚风鲜而不多的笑容,是整个太极殿全部的画面,而我则是催发他迷人微笑的独特存在。时至今日,我凝视着太极殿的每一处风景,往昔的记忆浮光掠影,才真正意识到,其实我是萧晚风不得不面对的一块沉重的阴影,只要他离我越近就会离灿烂辉煌的明天越远,最终我遮盖了他广袤无垠的天空,于是太极殿的全部画面中,我看见了所有的风景,唯独看不见萧晚风迷人的笑容了。
御书房中权臣聚集在那里议事,他们有的是跟随在劫多年的部署,有的则是昔日效忠萧晚风的旧部,今日则投诚在大雍王朝下为楚在劫效力。你不能责怪他们,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君子审时度势,不立危墙之下。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