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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的心和血都是冷的,因为萧染的眼泪和体温在我的怀抱里渐渐地冷了。
“孩子,别恨姨娘,姨娘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与其让你死在别人的手里,不如姨娘亲手杀了你。”
小小的萧染乖顺地靠在我怀里,断断续续地说:“没关系,如果染儿死了,能让姨娘活得轻松一点。。。。。。”
然后他停止了呼吸,我再一次杀了自己的儿子!
阴冷潮湿的地牢,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像是在对我讥讽嘲笑,人世间最肮脏丑陋的罪行,也不过如此。
阿娜云被狱卒蛮横地扣押在一旁,目睹这一切,厉声尖叫,声声凄厉地控诉我的残忍。她痛斥我丧尽天良禽兽不如,唾弃昨日还在对我深信不疑的自己是那么的天真愚蠢、不可救药,难过不知怎么向自己的夫君交代,因为没有保护好他唯一的孩子,那是她的罪过。
轻轻地将凶器从萧染的心脏抽出,我小心翼翼地把没了呼吸的他横放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对阿娜云说:“放心,你不需要为以后面对不了萧晚月而为难,因为很快,你也要死了。”
阿娜云怒吼:“楚悦容,我瞎了狗眼错看了你,你最好现在杀了我,日后我要是活着,必然要你生不如死!就算你杀了我,我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她用自己所能知道的全世界最恶毒的言语诅咒我,唾骂我。而我安静地听着,却无法获得良心的救赎。
在劫远没有如此的豁达,容忍不了她放肆地将我侮辱,正要有所行动,我先于他出手,一刀插进阿娜云的心窝。
璞——刀子刺穿血肉里的声音,清脆带着绝望的冷艳色彩。
死亡,变得妖娆美丽起来。
我觉得自己的人格在那一刻再度扭曲了。
阿娜云的血流得很少,我下手又狠又准,一刀毙命,所以她死时远没有活时痛苦。
活着是悲伤的,是一种罪恶,是地狱里的修行,死是对生最好的诠释和解脱。
阿娜云却不想超生,死了还紧紧咬着我的肩膀,那是她对我至死不休、饮血啖肉的恨。
我流的血比她还多,流了她满嘴。
我想就算没有一刀杀了她,也会被我的血毒死,像我这样的人,血和心都是毒的。
想大笑出声,却有一种无血无泪的悲哀。
在劫见我受了伤,怒骂着阿娜云,想要将她鞭尸泄愤。
我神经质地笑了一下,淡淡地阻止了他:“跟死人,计较什么?”
狱卒再三确认了萧染和阿娜云已没有呼吸,汇报给在劫,在劫又亲自确认了一遍,然后看向我。
这时的他,表情有点复杂,像是卸去沉重心理负担后的轻松,又像是轻松过后一种无法探究的空虚。
“姐姐,难为你了。”
接连杀了两个人之后,我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双腿虚软下去。在劫将我扶住,我倚在他怀里,抬起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请求:“既是我亲手杀的他们,就该为他们负责,请将他们的尸体交与我处置。”在劫问:“你想怎么处置?”
“烧了,烧得一干二净,也算死得其所。”
在劫沉默半响,点了点,嘱咐:“这种晦气的事随意办了就是,别太伤神,太医说了,你现在身子很差,要多多休息。”
停顿了片刻,郑重加上一句:“保重肚子里的孩子。”
听这话中意思,是允许我将孩子生下了?我欢喜睁大眼睛:“你。。。。。。”
在劫对我温柔地笑了笑:“既然你为我放弃了那么多,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你放弃一点微不足道的原则?”
微不足道的原则?不,他说得太轻巧了,彼此都心知肚明,那未出世的孩子是前朝的皇族。
的确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得足以动摇他大雍尚未稳定的基业。
这一刻我是感激他的,他能为我做到这一点,不能再强求了。
刺目的鲜血,滔天的罪恶,我终于换回腹中骨肉一条生路,我笑着哭了。
以为自己没有了眼泪,原来还可以微笑着流泪。
如果还有恨,让风吹散它吧。如果还有爱,是的,只剩下爱。
我仅存为数不多的爱,如同盛宴过后的殿堂,狼藉,空旷,满地的凄凉,历历可见。
晚风,我很想你。
我很孤独。
刚服下一贴安胎药,心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去景阳宫里看望蔺翟云,顺便跟他商量些事情。又想着这几天还是别去得太勤,免得在劫见了心有嫌隙。
夜梧宫里,香料熏得人恹恹想睡,正欲小寐片刻,内侍女官檀芸来报:“公主,卢相请见。”
我冷哼一声,好啊,不去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我有太多事要向他讨教一番,便让檀芸唤他进来。
隔着帘子,卢肇人叩拜行礼,高唱见过长公主殿下。我没有唤他起身,任由他跪着。
暖炉的烟徐徐倦息,窗外的雪无声消融,不知不觉,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铜壶滴滴落尽,已过了半个时辰,我这才懒懒自贵妃榻上起身,舒展双臂,边厢问道:“檀芸,小憩期间可有客来?”檀芸从旁答道:“回公主,卢相已经跪侯您许久了。”我哎呀一声,装作很吃惊的模样,斥责檀芸怎么不早点将我唤醒,然后笑着对垂帘那头的卢肇人道:“近日身乏不知不觉就睡得多了,怠慢了贵客,让大雍王朝的开国功臣、天子跟前的第一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久等,望不要见怪才好啊!”
声声恰似委婉,字字却是讥讽。
卢肇人像是听不懂,只说公主严重了,折煞微臣。语气不卑不吭,不喜不怒。
我让他平身,赐座上茶。卢肇人跪得太久,身子有点弓,我见了冷地一笑,懒怠地问:“卢相乃皇上的左臂右膀,日理万机,今日怎得空来我夜梧宫走动?”
卢肇人道:“圣上开国以来,虽满朝上下尽尊您为公主,却未正式册封,今早散朝后圣山跟微臣私下念及此事,商议取个封号,又不知公主喜好,特让微臣前来上询,说公主若有喜欢的好名,便按公主所言,若是没有,圣山再亲自为你拟定。”
这事在劫自己来问即可,何须差遣卢肇人?
当下便明白了在劫的心思,他是怕我因为先前的事对卢肇人怀恨在心,希望借此事让我们冰释前嫌。
一个是外庭重臣,一个内庭亲眷,都是他极为看重的两人,他自然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矛盾。
其实他想太多了,卢肇人也只是为人臣子、忠君之事,我连在劫这个主谋都不恨,又怎么会记恨他的一个下臣?只是不满情绪还是有的,不为楚悦容自己,只为萧晚风。
“那就劳烦卢相了,我倒真有一个好词,便叫‘常安’吧。”
卢肇人斟酌几下,点头道:“确实是好,但不知有何典故?”
我笑道:“哪有什么典故,因我与皇上乃双生姐弟,母亲怕我们难养大,故而打了一对金锁,从小挂在我们脖子上,金锁内刻有吉祥词,我的那句是‘镜中颜,悦者容,常平安,和相宜’。”
卢肇人了然:“原来‘常安’源自于那句‘常平安’啊。”
得了封号,卢肇人正要请辞离开,说去向皇上禀明,我道:“卢相再稍坐片刻吧,你我也算是故人,说些早前的事叙叙旧如何?”卢肇人推辞说,唯恐皇上久候。我笑道:“卢相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真不知道今日皇上差你来的目的?”卢肇人沉默着,没有说话。我道:“问取封号也不过是个托词,圣上是希望咱们借此机会握手言和呢,所以他候得越久反而越欢喜,你我何不多聊会儿,也算安慰了他的一番苦心?”卢肇人叹了一声,坐了回去。我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接连说了两声:“便该如此!”
下令让人掀了垂帘,“我和卢相叙旧话谈,若再挂着这东西,就生分了。”
左右宫奴拉开帘子,便见卢肇人沉稳而坐,头戴簪缨,一袭绛紫蟒袍紫得如水晕的墨,纷纷扰扰,似是而非,就如同他那张波澜不起的脸,像是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总是看不透,一如他给我的印象,时友时敌,亦正亦邪。
茶添了几盏,我将谈话引入正题:“卢大人,有一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还望你指教。”
卢肇人拱手道:“指教不敢,若下官所知之事,必知无不言。”
我将心中疑问拖出:“皇上天佑,荣登至尊,我自然十分欣喜,只是之前分明亲眼目睹他一箭破颅,坠崖而。。。。。。”皱了皱眉最终将“亡”这个字吞了回去,转而问道:“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境遇?”
卢肇人自然明白我所问的是在劫死而复生这等离奇的缘由,便只是摇头,“此事微臣也不知。”
这样的回答令我感到意外,暗暗以为卢肇人有意藏私,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