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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望去,只见天赐半倚在门扉上,背后罩着日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看到他微红的耳角,不知因为害羞还是窘迫,却还要装作冷漠严肃,对楚成玉道:“立即回军营领三十军棍。”
楚成玉没有反驳,对我摊了摊手,苦笑着离开了。
得人恩果千年记,别说现在天赐要打他棍子,就算让他立即去拼命,他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天赐走进房中,在圆桌前坐下,不像之前那样穿着冰冷的将军甲胄,一副煞气腾腾的感觉,倒是换了身绸缎水淀长衫,扣着炫龙冠,鎏金色的流苏从发冠垂落,缀在鬓角,衬得一张俊脸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简约看了桌子上的饭菜一眼,他也没说什么,只让丫鬟撤了重新换上一份热的,对我说:“悦容姐,你不吃没关系,但你肚子里的孩子要吃,都是做娘的人了,就别再任性跟我赌气了。”
我脸面一热,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他面前低下了头。
随即有个念头闪过,我用力环住自己的肚子,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天赐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啜了一口,懒懒道:“别担心,这孩子虽然是萧晚风的孽种,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侄子,我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又像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我也不是楚在劫那个疯子,为了得到你专属的关爱,就不择手段地要把你身边的人赶尽杀绝。”
我心虚地别开脸:“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暗想天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知道我和在劫那些不为外人知道的事了?
天赐扫了我一眼,没拆穿我的窘迫不安,也不再说话,一直自斟自酌。
屋子里一时寂静,以至于酒水倒入酒杯里的那种声音格外显耳,将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每次他饮完一杯,将酒杯放到桌子上的时候,我都不免心惊肉跳,生怕他借酒起兴,像上次那样突然扑上来强吻我。所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这次来了之后一直都中规中矩,连看我的眼神都掩饰得极好,平平淡淡,增一分则太热,减一分则太冷。
菜上桌了,他让我吃,我也乖乖吃了。胡乱吃了几口,心里思量了许久,便道:“你今天怎么能来我这边了?不是说晚风派人来监视你了吗?”天赐道:“孝义办完事情回来了,我现在让他穿着我的战甲做替身,瞒着那些人。”我立即问:“你派孝义去做什么了?”问完后我就有点后悔了,因为问得太急太快,明显是另有目的。但天赐并没有在意,甚至也没有打算隐瞒我:“前几日我派他继续装作乱党伏击马俊臣和郝思去他们,璎琪所坐的那辆马车已经当着他们的面坠崖了,相信‘楚悦容已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萧晚风的耳中。”我恨恨瞪他,咬牙道:“晚风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天赐道:“一般人自然不会轻易取信萧晚风,但如果是他素来信赖的十二黑甲狼骑马俊臣和郝思去亲眼所见亲自禀报的消息,他一定会信六分,就算心中还有质疑,或者心存侥幸,那种焦虑对现在的他而言也是极大的伤害,你知道的,他现在的身子只是勉强能撑住,再也受不了任何的打击了。能打击他萧晚风的人和事不多,而你……”天赐笑了笑,笑容有点冷:“悦容姐,你是致命的。”
我一把将筷子扔到地上,怒道:“楚天赐,你混蛋。”他微扬眉梢,不语。我怒拍桌子:“放我离开,我要回长川,立刻,马上!”他依然用沉默拒绝了我。此后任凭我在屋子里怎么发脾气,他都默默不语地在那边喝酒,安静地看我无理取闹。我怒极,忿然跳到他面前,习惯性地揪着他的耳朵,吼道:“听到了没有,放我离开!”在旁伺候的丫鬟被我吓白了小脸,嗤嗤地直抽冷气,天赐却笑了,不似刚才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冷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温和带着一丝怀念的惆怅,开口道:“不行,你不能离开我。”
我突然安静下来,凝视他因为动情而微红的脸,也笑了,转身便在他的腿上坐下,手指轻佻地捏着他好看的脸袋,故意大声道:“天赐,你上次说了,你爱姐姐是吧?”天赐脸上一变,惊慌地跳了起来,以至于我倒地而去,又被他拦腰带回怀中,我顺势勾住他的颈项,而那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对我们所言所行露出怪异的表情。
她们的反应让天赐感到焦躁不安,怒道:“你们都出去!”丫鬟们忙福身退出,天赐又道:“站住,以后要是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就撕烂你们的嘴!”丫鬟们战战兢兢地点头,刷白着脸离开房间。
“你到底搞什么,悦容姐!”天赐瞪着我,不明喜怒。
我在他怀里一直笑,一直笑,笑得没了体态。他硬着一张脸看着我,没再说话。我终于笑完了,冷冷道:“天赐,这就是你对我的爱?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连世俗的眼光都面对不了。”天赐的脸瞬间苍白了。我豁了出去,进一步刺激:“但在劫就不一样,至少他心里敢想敢做,更不怕那些卫道士们的狗屁伦理道德,义无反顾地爱着我。单凭这一点,你——不、如、他!”
天赐终于怒了,恨恨道:“像楚在劫那样对你用强的,死搅胡缠逼着你接受他的感情,让所有人歧视你奚落你斥责你,就是真的爱了?处心积虑毁了你所有的一切,把你逼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再装作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只能依靠他活下去,就是真的爱了?违背誓言,把你孤零零仍在人世面对所有的苦难和折磨,他自己却安安生生地去死,就是真的爱了?我尊重你,爱戴你哪怕不得已将你关在这里,也是为了保护你,你就这样拿我跟他比较?”
我闭上眼睛,回手拥抱他,“对不起天赐,我……我是气急了才会那样说的,你不要生气。”
他的下巴枕在我的肩头,沙哑问:“你要我怎样做,才是表示真的爱你?放你回长川去找萧晚风?”
“不……”我微微吐气,柔声道:“只要让我跟着你,不管你去哪儿,都带着我吧,不要和我分开。刚刚成玉跟我说了那么多,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动。虽然我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你,但是我……”
天赐沉默,平静地看着窗外萧萧而下的风景,将我的话打断:“悦容姐,你不用虚以为蛇地迎合我,也不用编织谎言欺骗我,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想让我带你离开这里,哪怕不能去长川,至少也能去军营,有机会联系天霁、天隐他们。但是你死心吧,这次我离开军营,让孝义代替我之后,就没打算再回去。”
我的心一冷,他果然是了解我的,所有我的伎俩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正想从他怀中退出,结束这种男女游戏,他却不肯放我离开,紧紧搂着我的肩膀:“别,就这么抱着我吧,哪怕是虚假的拥抱,我都渴望。”
我叹息,问:“你不回军营,是要去哪里?”
“去长川。”天赐静静道:“你要是非得跟着我,我也可以带你同去。”
失望过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我大喜,甚至忘记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天赐冷冷道:“在你‘已死’的消息传回长川,萧晚风彻底倒下之后。”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当晚,天赐在小楼里住下。小楼里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灭了灯之后,天赐就带着我同塌睡下了。这让我非常急促不安,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浑身僵硬地枕在他的手臂上。尽管他说过不会对我做任何僭越的事,但姐弟同躺在一张床上,本身就是一种僭越,更何况他灼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寝衣传递过来,他的呼吸一下下拂过我的耳畔,都搅得我心神不安。最让我窘迫难堪的是,不经意间肢体的触碰,让我察觉到了他下身的坚硬,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我想起那个名叫璎琪的女人说过的话,他们上床的时候天赐就喊着我的名字,我不敢保证他现在抱着我是不是真能遵守诺言。
男人的话都是不牢靠的,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仿佛看穿了我的不安,天赐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的悦容姐可是个辣天椒呢,以前在楚府没有人是不怕你的,撒起泼来那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嚎。对了,就连万花楼里那个人称‘尖嘴阎罗’的鸨母,见到你也都怕得浑身直抖索。”
知道他是有心安抚我,我也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的,“人家哪有啊……”
天赐又笑道:“怎么没有呢,记得以前你老爱拧我的耳朵,还拿着棍子追着我到处打,从六岁打到十六岁,从楚府打到万花楼,鸨母心疼我,就将我藏了起来,你没人打就打她,打得她哭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