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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下跪叩拜,阿娜云变了脸色,情不自禁地低呼了一声。
那胡阕王子淡淡扫了阿娜云一眼,跃下马背,单手附于胸前,恭敬地朝那中原男子行了大礼,道:“尊贵的昭帝陛下,小王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不知道陛下要找的人可在那群人当中?”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萧晚风居然亲自跑到胡阕,他那副身子怎么熬得住?
萧晚风不语,慢慢地驱马行于我三丈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执手相依的我和萧晚月。我感觉到萧晚月握住我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隐隐似在发抖。
阿娜云察觉到了萧晚月的害怕,冲了上来挡在我们面前,在萧晚风的迫视下瑟瑟颤抖炸,仍然鼓起勇气喊道:“我不准你再拆散萧大哥和萧大嫂!放过他们吧,让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他们那么恩爱的一对,生生死死都不能分开,你怎么忍心那么对他们!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胡阕王子顿时变了脸色,用胡语快速地说着话,似在怒斥阿娜云。
萧晚风依旧神情平淡,喃喃念着“萧大哥萧大嫂”这两个称谓,随后自嘲地笑了起来,身后那翻滚的猩红披风,如同浓烈的火焰灼灼夺目,融于这日的晚霞中。
他抬头望着黄昏余晖,缓缓开了口:“悦容,塞外的落日美吗?”我压着胸口汹涌的心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点头:“是的,很美。”萧晚风嘴角一勾,眼角一冷:“比起夜梧宫的落日,如何?”我回到:“各有千秋,无可比较。”
我看到他紧握着辔绳的双手骤然用力,几乎能听见骨骼的声音。觉得生气了?或许他希望听到我的回答,是夜梧宫的落日美于世间一切,不可比拟?如果他这样跟我说,我会让他如愿,并且心甘情愿跟他回去。
但他没有说,只淡淡问了句:“你在这里生活得开心吗?”
我心里堵着一股闷气,为什么他千里迢迢跑来找我,却这么冷淡,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甚至也不问问我身体好点了没有?
“是的,我很开心。”
“这些日子里,你心中可有忆起仇恨?”
我愣了一下,回答:“没有。”却是实话,这几日内心前所未有的祥和。
他深深看我,内心似在激烈挣扎着,最后闭上眼睛:“你们走吧。”
在我和萧晚月的错愕注视下,萧晚风毅然调转马首,往回离开。
路遥惊讶地喊了声:“圣上!”
那胡阕王子同样惊愕道:“昭帝陛下找的不是他们吗?”
“我的妻子和弟弟已经死了,不需要再找了。”
萧晚风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从今往后,你们两个人不许再踏入中原半步,否则,休怪我无情!”
我愣愣地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上灌下似的,让我自内心里寒冷。他就这么放我走了,放弃我了? 萧晚月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大哥!”
萧晚风近似疲惫道:“晚月,大哥早说过,你跟她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只会互相毁灭,但是你从来都不信。也罢也罢,以后你的路你自己走吧,大哥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萧晚月与我一道向他跪下了,萧晚月是跪在自己千疮百孔的良心上,因为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兄长,如父如师,辜负了他的厚望,甚至在道德情感上深深背叛了他。
而我呢,我为什么下跪?
我不知道,我只感觉手和脚都是冰凉的,心是疼痛的,比一箭穿心了还要痛。他的那番话说明了什么?他要我又不要我,娶我又放弃我,爱我又说不爱我,到头来都是为了他的弟弟!我曾经深深感动于他赋予我的宽容和爱情,但爱情到底是什么?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也从来不懂他的爱情,此刻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他们血浓于水的兄弟之情,爱情什么都不是!
我笑着叩首,高呼:“臣妾叩谢圣上大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萧晚风猝然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那一眼,像是要把你灵魂都刺穿的怒和恨,“楚悦容,你好自为之吧!”马鞭一甩,策马狂奔离开了。
我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黄土,那日的夕阳余晖照在我身上,像烈火似的,灼伤了我的心。
回到部落,萧晚月草草收拾行李,连夜带我离开,行色匆匆,也没跟任何人道别,甚至阿娜云也不曾,像是谁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就是祸害,害怕萧晚风会随时回来将我带走似的。
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去哪里都好,只要两个人是在一起的。他反反复复喃喃自语:“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不分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不分开。”他越是这样,越是让我深深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
事到如今他还担心什么?他最难缠的大哥都说放我走了不是?
很快的我就知道了,萧晚月最大的担忧不是萧晚风,而是另有其人——竟是长乐郡主。
刚出了基里亚部落,就在阴山小道上被人拦住了道路,仅有四名侍卫跟在身后,长乐郡主亭亭玉于凄迷月色下,嫩黄色的纱衣迎风徐徐飘渺,竟似临天而来的仙子。
萧晚月见到她并不意外:“你果然来了,伊涟。”
长乐郡主朝我们微微作揖:“夫君,妾身是来迎接你和皇后回朝的。圣上病了,身为妻子和弟弟的你们,怎么能不去看看他。”
萧晚月神态纠结,仍是担忧问道:“大哥他又发病了?”
长乐点头,神情哀伤:“怎能不病,这么千里迢迢地来到塞外,这里天气干燥,风热,气浊,他这样的身子又怎么能受得住?不管大臣们怎么劝,可他就是不听,非得要亲自来这边一趟不可。这不,今日也不知在外头受了什么气回来,就这么发病倒下了,也不肯吃药,似要跟自己这条命过不去。”
他说话的语调轻扬顿挫,温温婉婉,却让人有股刺骨的寒意,只见她端庄地朝我躬身行礼:“现在怕只有皇后娘娘才能劝圣上服药了,圣上安危关乎天下社稷,长乐在此失礼了,救人刻不容缓,还请皇后娘娘速与长乐同去。”
我面无表情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长乐眼神冷了下来,仍是面带微笑:“那怕是由不得皇后娘娘了,今夜皇后愿意去敢情最好,不愿去,也、得、去!”
说罢,从身旁侍卫腰上锵然拔出宝剑,直指着我。
我冷笑道:“你想要拿这把剑威胁我?”
长乐点头:“是的。”
我虽担心萧晚风,可看着长乐郡主这般为他操劳,心里窝火:“你动手吧,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去!就让萧晚风和我一起陪葬吧!”
长乐怒道:“住口!我不会让他死的,绝不会!”
我大惊,却见长乐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道:“圣上若是有什么意外,长乐也不会芶活于世。”
我突然觉得可笑至极:“你竟然拿自己的命威胁我?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长乐缓缓笑起:“长乐的死活你自然不会上心,但是我若死,两年前那个被你狠心亲手杀死的司空稷也别想活!”
我脸色惊变:“你。。。。。。你到底在说什么!”稷攸。。。。。。毛毛,他还活着!
长乐郡主怜悯地看着我:“可怜的女人,你怎么不问问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的儿子萧染到底是谁?”
我回头看向萧晚月,在他瓷玉般雕刻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深藏的痛苦。
我推开驿馆的房门,他斜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闭目冷冷道:“滚出去!”我环顾四周,屋内一片狼藉,破碎的药碗,墨色的药汁洒了一地,就连令平心静气的龙涎香此刻都席卷着浓浓的煞气。想不到萧晚风也有失控泄愤的时候。
轻声说:“你该吃药了,生病的人不该任性。”
他猛地睁开双眼,吃惊地看着我,不敢置信我竟出现在这里,欢喜过后又似不堪重负,别过脸道:“你还回来做什么?”我尚未回答,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很快就想到了答案,负气随手一拂,榻上玉枕哐哐摔在地上,急促地喘息:“谁要她多事的,谁准许她这么做的,我还没死,不需要谁来可怜!”
纵然不情愿,也不得不为长乐开脱:“她也是为大昭社稷着想,你现在身为一国之君,身系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若你有什么好歹,这刚刚稳定下来的天下岂非又要大乱了?”刻意不去承认长乐只担心他,长乐凭什么,她不过是他的弟妹而已。
“她找你来无非是为了让我服药,好,我喝!”他近似赌气,也不顾地上满是残瓦碎瓷,就这么赤着脚,步伐虚浮地到我面前,拿起我手中托盘上的药碗一饮而尽,将空碗重重扔在地上摔得粉碎,一字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