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越过江南织绣一方山河锦绣屏风来至内堂,只见铜勾上悬着桃红绣花褶皱软帘,帘下软榻横置,板壁立着锦靠背和一个水袋引枕,铺着上好东林竹编成的席垫,萧夫人就懒懒依坐在上头,身后有两个小丫鬟打扇,身前又跪着一个丫鬟轻巧地捶着她的双腿。
华贵猩红的波斯地毯上站着几个人,是楚府账房杂务的几位管事,从丑时三刻起他们便前来向萧大奶奶汇报府内各大要领,是每月十五例行之事,须知楚府中的内务以及吃穿用度都得由她经手。
我一进去,萧夫人便睁开双眼微微摆手,几位管事就停止说话全都惊讶地看着我。顾不得别人的心思,我赶忙跪在萧夫人的面前,她也不等我开口,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声:“悦容丫头,方才你母亲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说得明白,那雪灵芝的确是送去给我那可怜的大侄儿补身子用了,谁能料到十一今日有这一遭?我也实在为他难过。”手绢拭去眼角伤心的泪,然后宽慰了我几句,又说早已差遣渊阑院中最好的大夫前去为十一诊断,劝我平心静气静候消息,万一情况不好须得面对现实,勿要过度悲伤让在十一那个世界也不得安心。
在劫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却听她句句咒他安歇,说得漫不经心眉眼不眨,我心里阵阵寒冷。都说人情冷如秋,人命贱如纸,难道在劫的命在她眼里当真这般不值钱?如果今日是楚天赐或是她的那些宝贝侄儿中毒,是否又是另一番嘴脸和表情。
“大娘,悦容知道雪灵芝这种能解百毒的稀罕物您一定不会一次用尽,求您救救在劫吧,他日就算是刀山火海我都会回报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边说着磕头,一边暗厢观察萧夫人的脸色。这句话本是试探,刚说完便见萧夫人的神情起了细微的变化,看来是被说中心事。
眼见在劫还有希望,我心中顿时欢喜,连连叩头请求,萧夫人不甚耐烦命人将我拖出。拖至屏风处,我一个孩子的力气挣不开如苑的揪拉,一口咬住她的手背将她推开便原地跪下去,道:“大娘,您要是不答应我,今天我就是跪死在这里也不离开。”
萧夫人任由我跪着也懒得再搭理我,屋内再度响起议事的声音。
如苑平日里仗着萧夫人的势头架子比小姐夫人还大,今日恼我三番两次跟她使劲,又知道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姐,暗自踹了我的一脚。且不论孩子的身体哪受得住一个成人发狠使的暗劲,她还不偏不巧地踢中我膝盖的关节,只觉得那处地方传来咯嗒一声细响,当下散开一阵剧烈的刺痛。
而后她又将冰雕像移到我的身旁,自当没安那个好心让我纳凉,只见冰雕一点点地融化,冰水流过我下跪的地方,在我原本受伤的膝盖处灌入寒气,伤口随即痛上加痛。
好个心肠歹毒狗仗人势的贱婢!我心里怒骂,换做平日早就给她颜色,现在心心念念记挂在劫无心同她计较。看向外头天色,东方天际已经微露肚白,在劫最后的期限将至,我的心头慌作一团,明知时间越是紧迫我越是不能着急,但怎么让萧夫人交出那救人的东西?她是存心要见死不救,就算我死缠烂打跪死在这里也没有用,否则娘亲刚才也不用叩烂了额头。
约莫半刻,几个管事从内堂纷纷走出,不看我一眼彼此笑谈着离开。
早已习惯人情冷暖,我也没觉得多大的悲哀,只听见屋内萧夫人问道:“天赐今日哪里去了,这个时辰了怎么没见他来请安?”
萧夫人身旁另一个一等丫鬟若芊赶忙回话:“少爷去了罗香园,今个儿老爷也在那头。”
罗香园是媛夫人的宅院,而这个媛夫人正是萧夫人昔日陪嫁过来的丫鬟,为人温婉如水,说话总是平眉顺目轻柔似风,所以最讨楚幕北的欢心。
萧夫人许久不发一言,室内空气就像凝结成冰,只听她淡淡说了一句:“掏心挖肺的好,终究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我神色一动,听出这句话的一语双关:一是指媛夫人本为她贴心侍婢,最后却夺她丈夫之爱;二指她待天赐如亲儿一般,但在天赐心中也终究比不得亲娘。
萧夫人这种权欲极强的女人,怎么可能忍下这样的屈辱?但她不得不忍下,因为她没有儿子,这是她内心最大也是最致命的创痛。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里,女人再强再好胜若是没有儿子为日后依靠,也不过如缺少养分的灌木,纵然眼前开得再繁盛,也终有枯朽的一日。我的心头当下生起一计。
恰巧这时,大管家差人来向萧夫人汇报楚府接下时日待命事务,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约莫十三四岁,听说是个穷秀才之后,家里没钱又逢旱涝,于是就被人牙子卖到楚府为奴,叫做柳固安。
像柳固安这种跑杂腿的下等家奴是见不得大奶奶的,所有的事全都经由大丫鬟如苑之口通禀,大大小小的事加起来总共数十件,柳固安也真是好本事,竟然能一口气说得丝毫不差,我凭借着现代商务速记法也一件不漏地记了下来,却见如苑早已记得双目直发愣。
柳固安禀完事之后担心如苑一下子记不全,本来要等在外头静候差遣,如苑却挥袖让他离开,而后口中碎念着进了内堂,唯恐记错一件事出了纰漏便是她的罪责。
我在她的背后冷冷笑起,这次真是连天也助我,如苑很快就会明白,她最大的失败就在于太过争强好胜。
而她的失败,恰恰是我成功的开始。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十七章 玉在椟中救贵价,凤于枝头待时飞
走进内堂后,如苑将事务逐一禀告,不亏是萧夫人身边受用的大丫头,竟能一下子说出十来件事来也不见气喘。
能跟在萧夫人身后当上一等丫鬟,本事自然不在话下,但她爬上现在这个位置,同样也黑了不少人的前程踩了不少下等家奴的背做垫脚石。这样的事在我前世替重病的父亲管理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屡见不鲜,如若我没料错的话她刚才故意让柳固安离开,就是怕他的才能被萧夫人发现,若柳固安得到重用则定然会动摇她现在的地位,所以她就算是硬着头皮将所有的事情揽下,也绝不会给他出头的机会。
像如苑这类人,往往有一种致命的性格缺陷,那就是急功近利,喜欢在主子面前卖弄本事。
须知,适宜的动机强度能提高大脑活动效率,若是用得不适宜,那就不是助力而是阻力。这就是现代商业职场上著名的“耶尔克斯…道森定律”,意思是说在简单工作中,动机强度越高,工作或学习效率越高;在困难复杂的工作中,动机强度越高,工作或学习效率反而越低。这跟一个人越是重视一件事到最后越是容易搞砸那件事是同一个道理——心态决定成败。
如苑不自量力,却又过分想要表现,就注定了她失败的结局。我将一切看在眼里,等待她出错的时候,也心知她必然会犯错。
果然,就在她道完十几件事之后,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支吾的时间越来越长。萧夫人眉头微微一皱,她就更加紧张,脑袋愈发混乱,口舌就更为模糊。
眼见时机成熟,我忍住左腿膝盖上的疼痛走进房内,“如苑姐姐,刚才有一些事你记错了,应该是这样的……”我笑得无害而天真,说话却一点也不糊涂:“下个月司空家来的‘角子’入住的不是梨香院而是篱落院,领牌子铺张十里仪仗前往万佛寺求神的是淑夫人而不是司空夫人,提出修建篱落院宅楼的才是司空夫人,而且她所请要的工钱是千两黄金而不是白银……”我噼里啪啦地一连串指出七八处错误,然后又将她尚未道出的余下十来件事一口气全部说完。
如苑当时看我的表情就像看到怪物似的,震惊讶异愤怒不甘还有一点惊怕。
萧夫人的视线则定定落在我的身上,时而讳莫如深,时而锐利如刀,问:“悦容,你今年几岁了。”我回答:“九岁了。”她深意笑起,连番夸我年纪虽小却聪明过人,随后眉眼一横冷冷扫向如苑:“没用的东西,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孩子说得清楚,敢情把本事都用在仗势欺人的份上了?”
萧夫人果然对手下平日的行径十分了解,之所以不说不过是身为上位者无聊打发时间的笑资,今日既然戳破了皮面,是杀鸡儆猴也好是重树正风也罢,显然她也对这游戏失去了兴趣,便听她同苑说道:“往后你就去浣衣监,休得再进渊阑院,给我滚出去!”
从这一刻开始,如苑因我的恶意搅和由一等丫鬟沦落为下等洗衣娘,脸色顿时惨白如死,连连磕头求饶。萧夫人冷笑着给她两个选择,是被撵出楚府还是自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