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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该走了。”
“走?”去哪?百里纷飞迷惑地看着满脸鱼纹的老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
“到延熙去。”老管家恭敬地提醒。
“耶,那个,等等,我先去个地方。”她突然跳起来,朝湖的方向奔去。
VOL4
风姿飘洒的朱红色琉璃庑殿顶在绚丽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屋脊上的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牛、行等琉璃兽,更是在暖阳下闪着丝丝发亮的波纹,将小小的楼宇映衬得华贵富丽。
有微风,带着水气吹来,大约是走得匆忙,湖心的书房门没有关好,被风一吹,吱吱呀呀地响,触目皆是冷清,与方才流云山庄外的水泄不通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百里纷飞没有立刻踏进去,失神地望着面前的小建筑——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来得多的缘故,她竟然觉得这小小的楼宇有些眼熟了。
眯了眯眼,她踏着木梯步上二楼,却在转角处看到老管家足尖轻踩着水波飘来,暗暗忖思,连老管家都有这般身手,这流云山庄里,到底藏了多少不为
衣冠冢
人知的秘密?
就在她忖思的当头,老管家足尖轻点,一记轻巧的翻身,直直地落在她面前,有些着急道,“王妃,我们该走了。”
“等等。”她皱着眉,以打量的目光盯着老管家,喉中唾液吞咽几次,才决定开口,“管家,你在颜家呆了很久吧?”
“老奴十五岁入颜府,至今已四十三年。”老管家毕恭毕敬道。
“那管家应知道晓颜府内所有事了。以老管家的身手,应该也知道晓昨天夜里,我在小船上尽数将你与百里纷缳的话尽数听了去吧?”百里纷飞笑了笑,以肯定的语气道。至于老管家为什么要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老管家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坦白,怔了一下,点头。
“管家可否告诉我衣冠冢的事?”她趁热打铁,以最简短的话表述自己的意思。
老管家突然沉默,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管家?”百里纷飞眨眨眼,不解地看着老管家。不过是同僚的衣冠冢,有这么为难吗?
“王妃,您真想知道?”老管家踌躇半晌,咬牙问道。
想!她当然想知道!百里纷飞忙不迭地点头,殷切地看着老管家——不弄清楚这事,她怎么也无法安心与管家一同动身去延熙——至于韩子期,她会修书告诉他,没有必要为了她,断送一生的士途,那不值得。
去了延熙,对她而言,也不算件坏事,延熙离天凤朝不过数百里,若真要看颜九歌,千里马不用半日便能到。而且,师傅山鬼先生,一年前便在延熙失的踪,这一年来,她一直托人打探师傅的消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延熙。去到延熙,靠得近了,顺着线索查下去,应该能查出师傅的下落——既然颜九歌叫她离开,自然有安排好代替她举行朝中的一切祭曲仪式的人吧。
“但是老奴却不能说。”老管家挣扎好久,才吐出一句叫百里纷飞险些抓狂的话。
有没有搞错?搞了半天,居然丢出一句不能说就想应付她?
惊痛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不怕她以秘术整死他吗?!脸皮不自在地抽搐几下,两排白牙不由自由地跟着磨了起来,百里纷飞死盯着老管家,沉下脸,眼里充满杀气,“管家,你觉得这样耍弄我好玩吗?”
“王妃,老奴绝没有耍弄的意思,只是……不能说。”老管家为难道。
“只是不能说?”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转,百里纷飞怀疑地看着老管家。不过是同僚的衣冠冢,有什么不可说的?除非这其中藏这秘密。
眼皮突然迅速跳了几下,她的心也莫名跟着一颤,神色异常地看着老管家微微闪躲的目光——难道说,那衣冠冢的主人,是女的,而且对颜九歌而言,还是个重要的人?
这么一想,近来发生的事,与颜九歌几日前的反常,也都有迹可循了。
“王妃,老奴只能告诉您,衣冠冢并不存在,若真要追究其所,老奴只能告诉王妃,衣冠冢在王爷心里,在衣冠冢里住的,是王妃。”
大约是下天凉的关系,夹着水气扑面来的风,让百里纷飞突然感觉一阵微寒,她呆呆看着老管家,声音有些含糊。“前王妃?”
前王妃死去延熙那一战,甚至连尸骨都寻不到,最后落得一座衣冠冢的下场。她想起昨天夜里,瞥见颜九歌极力掩遮的牌子——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无法比翼偕飞,落得阴阳相隔这般伤情的结局……所以颜九歌这几日的反常,是在悼念死去的王妃吗?
她胸口猛然一阵紧缩,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隐约有惊痛……还有莫名的酸涩。难怪百里纷缳要恨她了,若不是献帝指婚,如今当上王妃的,应该是身为师妹的她,而不是从未与颜九歌有过交集的自己——毕竟,她们都长了一张与前王妃一模一样的脸。
对颜九歌而言,既是代替品,百里纷飞还是百里纷缳,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吧。
老管家不摇头,也不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始终藏了惊天秘密。
眼里突然聚了些雾气,她用力地眨眨眼
走
,将它们收回去,暗暗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她缓步走到廓栏边,从上而下望着底下盈盈碧波,眸瞳地慢慢凝聚的雾气中渐渐失了焦,语气淡然。“管家,我大概无法和你一起去延熙了,我房里的莫邪宝剑,就劳烦管家代为交换。”
“王妃打算去哪?”老管家黝黑的眸子闪了闪,问道。
打算去哪啊?她低下头喃喃自问,皇宫是回不去了,亦不能害了韩子期,答应他的私奔,那她——能去哪儿呢?她努力思索着,却始终想不起甘露王朝有可去之处——原来,不管天有多大,地有多宽,都与她无关,甘露王朝的皇土上,没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百里纷飞装作不在意地笑笑,一回头,在老管家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惨白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应道,“至此,海阔天空。”
以天为瓦,以地为席,海阔天空,唯有一人独行。
第六章
VOL1
二更天
跶、跶、跶……
透着银白光芒的宽敞道路上,一辆马车正疾速向前行驶着。
车内。
素白的包袱被随意地丢在马车角落,百里纷飞单手托腮,倚在窗子上,白玉般的小巧脸庞透着掩不住的茫然。银子般的月光透过路边的些许建筑物,走马灯般,在她脸上投下暗影,微微挡去她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
她回头,看着流云山庄门前灯笼里的嫣红火光渐渐远去,马车拐了一个弯,驶出城外,流云山庄瞬间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在皇宫十三年,她总想离开,没到如今真的愿望成真,要海阔天空了。可惜,无人相伴,只一人独行。她望着一望无际的黑夜,眼眶突然一阵温热,心口亦难以抑制地发酸——
对颜九歌而言,有没有她,是没有差别的吧,少了她,还有百里纷缳。
思及此,心口又是一阵紧缩,她深吸了口气,伸手拍拍自己的颊,唇角向上掀,挤出一个弧度——海阔天空也好,一个独行也罢,她可以一个人走的!
暗暗地安慰自己一番,她头用力
惊惧
一转,朝前望去,远远看到宽敞道路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后,脸上的血色尽数退去,淹上一片死灰——
是韩子期!
他半个身子倚在树干上,一身墨紫色的衣衫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贵气,似水的月光隔着稀疏的树枝照下来,在他脸上落下参差的黑影,若流星的黑眸闪着毛骨悚然的阴冷,微风轻拂树枝,让跳跃在他脸上的稀疏黑影若隐若现,变幻莫则起来,此刻的韩子期看起来,俊逸得像一幅画——
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了避开他,她甚至故意从东门出发……
喝停马车,她如木偶般,身体僵硬地下了马车,朝韩子期走去。
她走到韩子期面前,咽几口唾液润了润喉,语气又僵又硬,脱口道,“你——不是在城西?”
“所以?你改走城东?纷飞,我让你惊惧吗?”韩子期咬牙道,从稀疏的暗影中走出来,俊秀的脸顿时曝露在涓涓细流的月光下。
百里纷飞怔怔地看着他,木然地摇头。她只是,不想毁了韩子期的人生,也不希望——颜九歌的心血化为乌有,为了韩府四十多条人命,颜九歌重返战场那个伤心之地,叫她如何忍心破坏?
“那又为何,你走的每一步,始终不曾把我算在内?”双目直瞪瞪地注视着百里纷飞,他面色灰沉,压抑着情绪,低声道。
“你的父母、年事已高——”她有些骇然地看着韩子期,瞧进一双深邃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