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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理东西。”他干脆利落地说。
然后大多数时间是我一路跟他说话到车棚取自行车,尽管他的话很少。
取完自行车在车棚口,我会面色平静地问他:“一起走?”
他向我点了点头。
可是我每次骑车到巷口,便要与他分道扬镳。
他向我挥手说再见。
我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仅仅这么短的距离,我却费尽了时间与心思。
好在,每周有一堂体育课是和他的班级一起的。
我站在班级的队伍里,眼睛却不自觉地看着他所属班级的方向,眼睛掠过抱拳站着的体育老师,和一群实验班的尖子生,来到他的身上。在我眼里,仿佛天空灿烂的阳光只为他一人而洒。
实验班的女生少得可怜,而我们班的女生却是多得泛滥。
两个班一起围着操场跑的时候,我们班的女生们会一边回头看实验班的男生,一边兴奋地唧唧喳喳。
而她们讨论最多的便是江子墨和另外一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男生许觅阳。
下课前15分钟,男生们通常会去打篮球,女生们有的围观,有的三三两两地围着操场漫步聊天。
我从未见过他看向我们班级的方向,也许是不关心吧。
所以我在哪里都不重要了。
我只要混在人群里偷偷看他在球场上的矫健身姿就好。
直到那次体育课,我被篮球场上一个飞来的篮球误打到了头,捂住额头蹲下来的时候,大家围了上来,他才真正注意到我吧。
“同学,有没有怎么样?”
“你也不看着点,丢这么猛干吗?”
“同学,没事吧?”
我站起身来,揉着额头,埋着脸,摇了摇手,说没事。
身边的女生拉着我的手,“要不我们回教室吧。球都没长眼睛的。”
我点头说好。
抬起头来,才注意到他就站在那样一个位置,看着我的方向,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会不注意到我呢?
我被同学拉着转身离开,只是没走多远,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只见他早已收回视线转过头去,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操场,不远处几个男生对着他的背影嘀咕着什么,可我已经听不清。
我至今仍忘不掉他离去的那抹背影。
接下来,我仍有足够的机会能遇见他,虽然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创造的机会,但已算幸运了。唯一一次,是他主动找上了我。
那是个早晨,刚下早读课,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去小卖部买早餐,我正在教室后面等林珍珍一起去,她却在收拾东西磨磨蹭蹭。
我本是安静地等着,却听门口一阵骚动,女生叽叽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多。
就连收拾东西的林珍珍也抬起头来,我有些奇怪,转过身去,班长胖胖的身子从外面探进来,中气十足地对着我大喊一声:“姜唯,有人找!”
班长胖胖的脸挤成一团,因为微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极细的缝儿。
可这微笑分明看着不太善意,甚至有些许狡猾和猥琐。
我心里有些纳闷,“这家伙不会是在搞什么滑头吧?”
我拽了拽后背往上爬的衣服,刚站了起来,便看见一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从我前面的窗口掠过,只听林珍珍不敢相信地在我身后轻叫了一声,“姜唯,是江子墨唉……”
我耳朵里顿时嗡嗡作响,像是有很多蜜蜂在耳边绕来绕去。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后门的,只见他站在后门口,教室里的一些女生像是炸开了锅,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只是僵直着脖子看着他,声音有些吞吞吐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耐烦,眉头微皱着,我注意到他额角边微微沁出的细小汗珠,反问我:“你胸卡丢了,知不知道?”
我被他这样一问,反倒不结巴了,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吧?”
可是我低下头看去,胸口却是空荡荡的。我想我当时的表现应该和白痴无异。
他低下了眼睛,估计也不想看我这么笨拙的举动。
我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他便把手伸出来,被我折腾得破破烂烂的胸卡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
“我捡到的时候,照片就不见了。”他淡淡地说。
我看着照片空白的那块,摇了摇手,说:“没关系,照片早就不黏了,丢了就丢了。我回去自己再贴一个就是了。”
我接过来,他似乎达成了使命,淡淡地说了声再见就从我眼前快速消失。
快得我来不及说谢谢和再见,只能握着手中尚有他余温的破败不堪的胸卡呆呆地站着。
林珍珍拍了拍我的脑袋,我才算醒过神来,她无奈地笑道:“你啊,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瞎激动,不过就是捡到东西来还给你。”
转过头来,已见班里的女生各忙各的,估计是失望戏份只是如此简单普通,连议论的价值都没有。
我这才能安静地走进教室,省得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林珍珍看了看我的胸卡,无语地替我把断了的挂绳抽了出来,说要给我重换一个。
我却始终未能回过神来。虽然刚才那一切并不算特别。
高二这一年,细想开来,我常能见到他,无论是早晨值日打扫卫生时经过他的教室,还是课间休息,或者是我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哪怕是短暂相遇,哪怕仅仅是仓促的一瞥,那些珍贵的画面也一个一个收藏在了我的心里。
我只知我愈来愈渴望每天能多见他几面,多看他几眼,哪怕是远远望见也好。
人是否有了贪念,便有了执迷,然后就会渐行渐远,甚至,上天会安排一些事,让你所专注的,变得再也没有那么简单和快乐。
仿佛变了味道,对,变了,那些原本单纯的心动里,夹杂了酸涩、无奈、挣扎,甚至……放弃。
就像一枚果子,入口是酸的,嚼着嚼着慢慢有了清甜的味道,可是啃到最后核子那块果肉,却苦涩难忍。
而这样的改变,只是在一昔之间。
第六章 破碎之恋
(1)
下了火车,已经有不少车在吆喝着拉人,熟悉的乡音,家乡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恍惚地揉了揉一夜未眠略显干涩的眼睛,噢,我到江城了。
我跟随着人群径直往广场走去,一辆出租车正巧停在边上,我毫不犹豫地招了招手,司机把后备箱打开,我放好行李便上了出租车,关上车门,车开动起来我才恍然发现司机的样子,戴着一副雷朋镜,身着一身红白相间的霹雳装,看不出来是棉袄还是羽绒服,倒像是乌龟壳,硬邦邦地披在身上,十足八九十年代的弄潮儿,嘴巴里还哼唱着:“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我心想要是辛潮这会儿在,肯定特兴奋,指不定得拉着司机穷侃一顿时髦经,最后司机一乐呵,大手一挥连车费都给免了,在北京就发生过这事儿,那司机不过穿了双带翅膀的鞋,辛潮的表情就跟见着亲爹一样,一路上和那司机从巴黎时装周直接聊到了外星人的铠甲,时髦程度直接跨越地球直冲外太空,那司机跟辛潮就差没在车里滴血认亲,激动得把车开得东摇西摆,吓得我在一边直哆嗦。
也许是一夜未眠加上旅途劳累的缘故,车刚开不久,我就觉得大脑有些缺氧,忙打开窗户透了口气,熟悉的家乡话便涌入耳中,“姑娘别怕,我就是穿得洋气了点,谁说咱们开出租的就老土?不过我告诉你啊,你还是今天头一个有胆坐我的车子的人呢。”
我尽量放松道:“没事,时髦还不行,有助于市容市貌。”
“那当然,我这是为新文明建设做贡献,姑娘,你说是不是?”
司机很能侃,我也跟着配合。
“姑娘,脸色看起来不够健康啊,火车真不是个好东西,我第一次坐还给弄吐了。”
“您坐火车也吐啊?”
司机的声音陡地提高,像是打了鸡血,“唉,别提有多倒霉了,自从小时候坐个小破船吐了以后,我就不能颠了,骑马吐了马一脖子,好家伙那马呢还特别矫情,当场就把我给甩下来了,摔得我脖子都快断了,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才出来,就那敞篷车,不是,我指的是拖拉机,我跟我同学一起吊人家拖拉机车尾想省走路的劲,结果我一边吊一边吐,那拖拉机还超速,风也特别大,把我吐出来的东西全刮到我同学脸上去了,结果我同学气得一脚把我踹了下去,幸好我命大,那次没怎么伤着,我跟那个不仗义的同学也绝交了。”
“不是您那同学不仗义,要怪就怪那股妖风。”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咧大着嘴巴笑道:“那也是,可他也不能把我给踹下去啊,太绝情了吧,是不是?好歹大家也是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