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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妃青的经验自然是来自于她的师傅,这种街头卖艺,在农村乡场小地方,似乎更有市场,就在离开家大约四五公里外,就有这么一个街道,应该正是赶场天,徐妃青让伍文定选择一个卖老鼠药的旁边,就泰泰然的摘下背上的背包垫着坐下,取下二胡袋,取出二胡,把那个袋子内朝外翻出来,深蓝色洗得白的内衬上,赫然写着:“流浪卖艺”四个大字,还是白色圆底的衬托,分外醒目。
伍文定有点手忙脚乱的掏出自己的笛子,跟个保镖似的站在旁边,听见徐妃青清清嗓子:“各位乡亲父老,我和丈夫是瞎子配哑巴,流落到贵宝地,只求能卖艺讨个喜气,得点路费回家过年……”腔调是抑扬顿挫,比起她原来一个人卖艺的时候,似乎更加来劲。
也不管有没有人围观过来看,手艺人毕竟还是手上过,徐妃青就拉开架势开始卖艺!
从上午十点半一直拉到中午赶集的人渐渐散场,除了间或跟着伴奏两曲,伍文定就主动捧着布袋收钱,一共快三小时,收到三十六块钱!全是各种角票,一块算是大钞,连五块都没有!
还抵不上孙琴的咖啡店里半杯咖啡的钱!
第597章倾泻
徐妃青一脸的自然:“还不错,起码今天的饭钱有了着落……”喜滋滋的把钱全部收过去小心的揣自己兜里,伍文定又一干二净了。
就在乡场边买了两个白面馒头,徐妃青掰了半个给自己吃,剩的都让伍文定吃,就着水壶喝水,一脸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没在这里停留,立刻就坐公交车进城,晚上就得在城里才能卖艺了,所以午饭是在公交车上吃的。
伍文定也开心,捧着两个半馒头,因为小食店的老板娘觉得这两口子可怜,还送了一个!
这城里,伍文定就是熟门熟路了,挑选恋人学生比较多的地区,就在路边觅了个地方,伍文定这次主动铺开卖艺的布袋,自己就先拿出笛子,高亢的来了一曲,徐妃青也不示弱,略一修整就跟上……
到了晚间十点过,除了一百多块钱,徐妃青甚至还得到一朵玫瑰!
是一对学生情侣笑嘻嘻的送过来的,没给钱……伍文定做着一副嫌弃的模样,支支吾吾了一阵,很是不满!
不过他也得到了玫瑰,还是两朵!是夜里卖玫瑰的小姑娘送给他的,俨然当做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馈赠。
大姑娘眼角是瞟见了的,收摊以后就笑眯眯的抓住伍文定的耳朵:“这样你都可以沾花惹草哦?”
伍文定不能说话,一脸无辜……
没有找旅馆住,也没有吃晚饭,徐妃青先指挥着伍文定牵着她到重庆火车站,买好当晚的短途火车票,每人二十块钱,然后才在火车站外污水横流的小食店里一人吃了一大碗面,徐妃青自然又是把自己的面挑了不少给伍文定。
带着一身的热气腾腾上了火车,半夜三点过给扔在川东一个小车站里!
其实生活上伍文定适应起来比徐妃青还快,根本就不出车站,乐呵呵的抱着徐妃青就在开着暖气的候车室角落里对付一宿,徐妃青点头表扬:“能不住店就不住店,这是师父特别说了的,利用好了时间,尽量把晚上放在交通工具上,就省出来了……”
伍文定的怀里自然是徐妃青最温暖的地方,但是一到凌晨,大姑娘就精神抖擞的跳起来去卫生间用冷水洗脸:“进城还有段距离,我们走着过去……”
心理上还在慢慢适应的伍文定很想用经济学的概率来解释一下,现在这个挣钱速度,是可以不用那么抠门的,可惜他不会手语,只好撇着嘴一起出发,徐妃青笑得脸上绽开一朵花似的,一点不觉得车站边黑乎乎到处都是煤炭渣车的环境有多恶劣,也对,她是盲人,看不见的,只能感受和丈夫之间亲密的温馨……
小地方接近春节了,自有一番不同的热闹,似乎对于卖艺的人也更慷慨一点,依旧还是白天郊区晚上闹市的方式,在一片小彩旗挥舞,阳光洒满地的马路边,在到处都是霓虹灯闪烁,灯红酒绿的广场上,夫妻俩挣了个钵满盆满,两百来块的巨款,让徐妃青把钱卷了又卷,紧紧的藏在自己的衣领后面,伍文定都没看清跑哪去了。
既然是这样,伍文定就耍赖在地上不走了,徐妃青又好气又好笑,皱了又皱眉才下大决心:“那就吃个米饭炒个回锅肉,再走回去!”伍文定继续耍赖撒泼不起身,徐妃青才蹲下来细声细气的解释:“既然是卖艺,就要卖出点名堂,不是来搞着玩的,卖艺就要真的想着挣钱养家糊口!还要回家养三个孩子呢!”
看着一本正经入戏颇深的妻子,想着估计今天就在伍钦那,折腾消费都不止五百块的三个儿女,伍文定终于还是屈服了,垂头丧气的被乐呵呵的徐妃青押着去了小食店,真的只点了一份回锅肉,徐妃青基本都不吃,就是挟点配菜豆鼓就饭,把肉全挟给了伍文定!
伍文定完全没有一个身为演员道德修养的觉悟,目瞪口呆的看着把一个可怜流浪小瞎子媳妇,演绎得淋漓尽致的老婆,差点没被一块带着毛的肥肉给噎死!
徐妃青完全和在家不怎么多说话迥然不同,一直碎碎念:“吃了就早点走,待会还要赶三点多那班火车,明天还要去下一个县城……”沉浸在瞎子的世界里完全无法自拔。
伍文定顿时觉得可爱极了,使劲咽下口中的食物,试着顺应老婆的思维方式,争取让自己真的变成一个哑巴,从一个哑巴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这样似乎也能摸到一点点妻子的脉络,身为一个瞎子的脉络……
整整十三天,每天一个大小不同的县镇城市,既有那种遍是矿石煤炭的小山区地方,又有武汉这样的大省会城市;
既有跟着牛羊边的乡间集市,也有高档酒店边一尘不染的豪华花台;
既体会过被城管撵得鸡飞狗跳跑了两三条街,也感受过老婆婆小孩子善意的递过小板凳让座;
既被过年别人的鞭炮砸过,也被热情的人送上一包喜糖;
既遇到过摸包扒窃的小偷;也遇见过持刀抢劫的恶汉;
就这么短短十多天时间,伍文定觉得自己不是在陪着妻子胡闹,而是妻子在领着他感受人间百态,哑巴的身份,也让平时话痨的他,终于有一刻完全沉静下来,只是用眼睛,用心灵去感受周围的一切……
所以,当两口子怀揣五六千元现金踏上杭州城地面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中午了。
伍文定似乎一下就变得真的沉默了,手里牵着妻子,最后这一段是坐的大巴车,早上两口子居然还在某个江浙水乡的人家外,给上百人演奏了一场,博得满场喝彩才在依依不舍的挽留中,来到这里。
身上依旧还是那两身衣服,徐妃青就给一人带了一套换洗的内衣,一路上都是在各种公共卫生间清洗,交通工具上晾干,所以到现在,两人还是除了布包,水壶,乐器,空空着双手。
伍文定站在繁华的街头,用手在妻子掌心比划了一下,徐妃青就懂了,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再演一场,就在西湖边上!”
那就再演一场……
可两人实在是太风尘仆仆了,也许有工作人员觉得他们和这样的美景完全不搭调,甚至认为他们影响了这所谓人间天堂的整体观感,刚刚开始摆开阵势准备演奏,就来撵人。
徐妃青还是细声细气的解释:“我们不一定要收钱,只是想在这里演奏一下,了个心愿,大年三十,这湖边也没多少人。”
工作人员没兴趣听:“你也知道是大年三十!让我不能舒舒服服坐在屋里!你看看你们这种叫花子还懂个什么心愿,肚子都填不饱,赶紧找个收容所去过年!”
徐妃青不动气:“我们自食其力,现在也算是游人,在这里自娱自乐都不可以?”
工作人员懒得废话:“不可以!你们是在行乞卖艺,不是游人!你看看你们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个什么人!”甚至连湖边的桥都不要他们上去,更别说能走到那个喝黄酒的地方了。
徐妃青转头看看丈夫,笑一下:“喏,原本说是个完美的结局,结果总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伍文定看看马路对面有几家商铺,其中有家比较高档的服装店,就笑着给徐妃青指一下,徐妃青就明白的笑起来,拉着他就走过去,工作人员莫名其妙的站在那守着……
半小时不到,花了接近身上所有的钱,一身焕然一新的两口子牵着手,提着乐器走过马路,看都不看那个惊呆的工作人员,提着二胡和布包就走进去,沿着清幽的湖水,伍文定还指指脚下的路和远处的一座茶楼,徐妃青笑:“当时就是带我去那听的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