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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啊,不信你自己去问警察。倒是围殴你的那三个浑蛋,现在被起诉重伤害罪,晚点警察还会来问你笔录,吃饱了就睡吧,才有精神说话。”店长吃光便当,拍拍肚子。
阿克看着手机。里头的小雪照片消失了,铃声消失了,怪到无以复加。
“店长,你有没有镜子?”阿克问,突然有个想法。
“被揍到鼻青脸肿有什么好看?”店长拿出随身携带的镜子,帮阿克照脸。
阿克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并没有涂满的红色唇印。那感觉比起九个月前,凭空消失在晨曦里的妖怪,还要让阿克迷惘。
两个星期后,阿克出院,这段期间还是没碰着小雪。
裹着还需回医院换药的绷带与胶布,阿克回到了久违的租屋,里头关于小雪的一切几乎都蒸发了。
衣服、小饰物、保养品、写着奇怪言语的小纸条,全都消失不见,好像这段捡来的爱情从未发生过似的。
小雪曾经存在的证据,只剩下那一只偌大的鱼缸。
鱼缸里头,“女子十二乐坊”呆呆地看着阿克。水里除了几株水草,还新沉着好几百个由小丁当扭蛋玩偶粘成的小假山,蓝色的一片,散发出幸福的气息,那些都是小雪长期搜集的幸运。
住院这几天全靠店长帮他喂鱼,但店长当然不晓得小雪所有的东西已经搬走。
“不是吧?”阿克很不习惯,一个人坐在和式地板上,东张西望。
明明房间里的东西还不少,但他却感到很奇怪,空荡荡的。大概是一种学名叫寂寞的滋味袭上心头。
“新游戏吗?嗯,一定是新游戏。”阿克自言自语,对着鱼缸里的“女子十二乐坊”笑了出来。
ˇ8ˇ
伤口结成的伤疤掉了。
阿克回到苹果计算机公司上班,负责台湾地区的网络宣传。他的工作内容是制作文宣与台北所在地的趣味短片,对熟悉次世代乱七八糟想法的阿克来说,这是如鱼得水。
但拨打电话给小雪,连嘟嘟声都消失殆尽,只留下“您拨的电话是空号”。到小雪打工的水族店,老板说她前些日子离职。跑去小雪的旧租屋,管理员反问,小雪不是早就搬去跟你同居了?阿克完全失去小雪的下落,只剩下记忆。等一个人咖啡店,快打烊的时间。
“阿不思,你说说看,小雪这次是在玩什么游戏啊?城市捉迷藏?猜猜看我可以躲多久?谁是隐形人?”阿克连珠炮问,坐在咖啡吧台上。
阿不思用一种很特殊、很复杂的眼神看着阿克。
“你说啊?有话直说不就是你的拿手好戏?”阿克鼻子上还贴着胶布。
“今天请你喝一杯‘等不到人咖啡’吧。”阿不思酷酷地说道。“你别诅咒我。”阿克瞪着阿不思,竖起中指。
“那改请你喝一杯‘痴心妄想之执迷不悟’咖啡吧。”阿不思卷起袖子。
棒球打击练习场,铿铿铿声不断。
阿克孤独的身影,凝立在时速一百四十公里打击区内,立刻被球友们发觉不对劲儿。几个好事的常客忍不住出口询问:
“小子,那个常常跟你在一起的女孩跑哪儿去了?”“是啊,好久没看见她啦。”
“那个女孩是不是把你甩啦?看你本来奇低的打击率居然又下降了。”
“不会吧,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搞丢了?你也真是的!”阿克只有苦笑。小雪妖怪这次玩的游戏,真是又长又闷又寂寞。“如果这一球我可以击成全垒打,小雪就会回来!”阿克在心里这么制约自己,却连连挥棒落空。
阿克叹气,原本精力过度旺盛的他,现在常常觉得挥起棒子很容易累,因为背后的铁丝网少了双守护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喜欢小雪,他也自认不需要借着小雪的凭空消失,让自己对这份感情有更深刻的体会。小雪也应该了解这点,所以他实在想不透这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回来吧,我认输了。”阿克对着手中的球棒说。幻之绝技。
阿克打开门走进,大大方方站在痴肥老板面前。
老板依旧对着彩虹频道大发议论,一只手正捏着超勤劳握寿司,几个客人正满脸斜线地看着桌上的菜,满肚子大便,神智迷离。
“老板,你还有没有看过上次那个跟我一起来的女孩子吗?”阿克举手发问。
痴肥的老板愣愣地打量着阿克,努力思索着这个眼熟的人是谁。“就大概在半年前,不付钱就烙跑的那对情侣啊,有个笑得很甜的女孩。”阿克详细地解释。
“哦……干!别跑!”痴肥老板恍然大悟,抓起桌上那把大锈刀就冲来。
阿克转身就跑,老板在身后一边喘气一边大吼大叫,在大街上追逐。
不知不觉地,阿克笑得很开心,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后来,阿克下了班,有事没事就会跑去幻之绝技,跟痴肥的老板来个三百米长的你追我跑。老板在后头大骂,阿克兴奋地拔腿狂奔。
久而久之,老板居然因此减肥了五公斤。
“喂!我不追了!”有一次老板大叫,停下脚步,喘得一塌糊涂。“是吗?干吗不追?”阿克停步,大感可惜,回头看着气喘吁吁的老板。
“臭小子我问你,你干吗边跑边伸手?”老板瞪着阿克,心中的疑团已久。
阿克看着自己奔跑时,不由自主地伸出的左手。“是啊,为什么?”阿克失笑。
ˇ9ˇ
阿克生了病。
一种在深夜里漫游大街小巷的病。
莫名地,阿克会在邮筒前站岗,骑着脚踏车巡逻入夜后的台北,观察每个逗留在邮筒附近的行人。
但可爱的城市传说邮筒怪客,随着小雪妖怪的退隐一同埋葬在这个城市里。电视新闻不再出现怪客对邮筒施暴的怪异笑闻,倒是多了“邮筒守护者阿克”的追踪报道。
“请问这位先生,你为什么常常在半夜巡逻邮筒?是不是因为情书曾经被邮筒怪客烧去,所以想协助警方,将怪客绳之以法?”记者将麦克风递给阿克,认真的眼神让阿克差点笑了出来。阿克看着摄像机,不晓得某个荧光屏前,是不是有双熟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小雪,现在我随身携带着我们之间的宝剑呀!”阿克下脚踏车,解开背上的球棒套子,拿出球棒,摆出一个最帅的打击姿势。记者与摄像师尴尬地看着阿克,却见他眼睛闪闪发光。后来,这座城市出现新的悲伤传说。
有些人逐渐发现,在各大告别式中,经常可见到一个上台演讲的男子,深呼吸,敲敲麦克风,开始说故事。男子拙于言辞,却每每说得自己热泪夺目。这个男子说的,都是同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棒球笨蛋,跟扭蛋女孩的爱情故事。
第十局
十局上
ˇ1ˇ
法国。
飘浮着浓密咖啡香气的城市,巴黎。
穿着羊毛黑大衣的高大男子,笑笑看着坐在香榭大道旁品尝咖啡的女孩。
女孩一愣,随即莞尔。
“好久不见,工作还顺利吗?”孟学慢慢走过来,自己坐下。“托你的福。”文姿笑笑,的确如此。
异国相逢,两人坐着聊天,询问彼此的生活。三年了。
文姿让这座步调悠闲的城市,以最自然的节奏,治愈了自己黯淡破碎的灵魂。
对于很多不愉快的记忆,文姿只剩下不断反刍后的想法,遗忘了感觉。
在巴黎,她生活得很好,常常搭着火车,循着以往的计划在欧洲四处旅行。或许她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因为她已将所有沉重的东西都寄回遥远的小岛。
“我离婚了。”孟学说,却一点也不遗憾的表情,“说过了,强摘的瓜不会甜,我父母跟对方家长,也开始同意这点,或学着同意这点。我前妻当然举双手赞成。”
“如果你想告诉我,离婚是因为我的话,我想还是别了吧。”文姿说。孟学会在法国找到她,当然不可能是巧合。孟学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事前的想法。
文姿说话的方式还是一样,只是表情轻松多了,也少了棱角。“牺牲一切的爱情,不是格外珍贵吗?”孟学失笑,他发现自己还是对这个女孩子深深着迷,无法自拔。
“爱情如果牺牲一切就可以换取,会不会反而太廉价了?”文姿回敬,笑得很优雅。
孟学叹气,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想同意她的论点,却又很不甘心。
“有新的,喜欢的人?”孟学不安地问。在异国氛围里,尤其容易产生恋情。
“没。”文姿坦白地说。
“那我能不能……”孟学一股热情再度上涌。文姿摇摇头,示意孟学别再说下去了。
隆隆声。文姿抬起头,看着划过天际的飞机。三年,够了。
“我要回台湾,找一个人,把心里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