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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是何时放下了迷途的焦急,两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微微一点萤火上,脚步越来越轻松,有说有笑的。不知位在何处的瀑布还没见到,却可以感觉到空气越来越湿润,隆隆声也越来越清晰。突然,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山涧瀑布划过两人眼前,在银色月光下闪闪发亮。数以千计的萤火虫在瀑布上盘旋着,有如美妙的流焰,森林的精灵。
两人呆住,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哇,这只萤火虫的家装潢得还真不赖。”阿克嘴巴开得好大。“好想哭哦。”小雪的泪流了下来。
“是有那么一点。”阿克也流泪,但不晓得为什么。
两人静静站在瀑布前,仿佛不敢亵渎似的,手电筒自然关掉。靠海森林的深处,萤火点缀的银色瀑布,犹如不可侵犯的神圣之地,却又可爱得叫人想触手亲近。
这情景在都市丛林是遥不可及的梦幻,自有一种特殊的悸动触发着。
“好奇怪,你有没有觉得,心好像跳得好快?”阿克百思不解,终于说出。
“现在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小雪牙齿咬下唇。
“打……打棒球?”阿克很认真地举起手,做出挥棒的预备姿势。小雪双手慢慢拉下阿克的手,闭上眼睛面对阿克,微微踮起脚尖。阿克全身燥热,仿佛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都快坏掉似的。阿克对着踮着脚尖的小雪轻轻一吻,无数萤火虫围绕着两人打转。
“这样……我们算男女朋友了吗?”小雪的脸都羞红了。“刚刚……舌头好像忘了伸?”阿克完全不知所措,刚才的吻仿佛只是本能。
“这种事怎么会忘记?”小雪的脸更红了。
“我的舌头没见过世面,几千个小家伙在旁边偷看,紧张到忘记伸舌头也是很合乎逻辑的。”阿克结结巴巴,握住小雪的手更紧了。
“你真的很喜欢说废话耶。”小雪咬着嘴唇,很娇很美。阿克看得头都晕了,差点就要摔下瀑布。小雪又踮脚尖,闭上眼睛。
在无数萤火虫见证下,两人真正的第一个吻。
第九局
九局上
ˇ1ˇ
爱情从银色月光下的瀑布,蔓延回都市丛林的台北。
是否真的解脱了文姿的魔咒,阿克自己也不知道,但他不再用乱七八糟的方式,回避心中对小雪逐渐累积的深厚情感。阿克知道自己的个性,在情感的认知上,他只是需要触媒。小小的租房里,原本散放在各个小圆鱼缸中的鱼儿,病愈后陆陆续续合养在一个偌大的一尺半鱼缸里。小雪细心栽种的各式水草悠游其中,每一条小鱼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也因为共有十二条,所以阿克总起名叫“女子十二乐坊”。
小雪在密封的宝特瓶里加入两匙酵母菌,然后倒入些许糖水让酵母菌发酵,最后用一根塑料导管将发酵产生的二氧化碳导进鱼缸水里,导管口用折断的一小截免洗竹筷塞着,让细密的竹孔将二氧化碳压裂成细碎的小气泡,用天然制作的方式供给鱼缸的水草呼吸。
阿克看得啧啧称奇,惊讶小雪的把戏。
“你怎么知道要这样搞啊?”阿克抓头,虽然酵母菌加糖水在氧气不足的环境下会产生二氧化碳这件事,任何一个在念书的“国中生”都该知道,但会联想变通到鱼缸的环境养成上,可真是奇哉怪也。
“BBS上的联线养鱼版都有教啊,有些买不起压缩二氧化碳钢瓶的顾客,我也会教他这么做,很好玩吧!只是这样制造二氧化碳的浓度不稳定就是了,糖水发酵完了,还得记得添。”小雪洋洋得意,她最喜欢阿克的称赞。
两个人正式住在一起,就跟所有情侣一样共同生活着。阿克也正式去苹果计算机公司上班。薪水变多了,阿克跟小雪总算挑了一台冷气装上,着实庆祝了好一阵子。
但小雪还是耿耿于怀,跟她在一起之后的阿克总是转到技安扭蛋这件事。
小雪来到西门町,仓仔老板开的扭蛋店。
“老板,我认真问你,我男朋友一直扭到技安扭蛋,超邪门的,怎么办?”小雪忧心忡忡。
“这样啊?不如我卖一台扭蛋机给你,你自己把清一色小丁当扭蛋通通放进去给他扭不就得了。”仓仔老板抠着深黑色的肚脐,满不在乎。
小雪真这么做了,当天就抱着一台老旧的扭蛋机回家。可邪门的是,阿克笑笑一扭,居然是一个阿福扭蛋扑通落下。漏网之鱼。
“阿克,你不要一直把运气都过到我这边啦,我这边已经够了,够了。”小雪依偎在阿克身旁,语气颇为烦恼。
“担心个大头鬼,我现在好得很。”阿克觉得小雪太迷信,指着电视上的美国职棒大联盟转播说,“这世上要真有你说的运气跑过来跑过去那种稀奇古怪的事,红袜队又怎么可能在三连败后狂胜八场?压根就没有贝比鲁斯诅咒,所以也没有什么扭蛋不扭蛋的。”
“说不定是贝比鲁斯正好投胎去了,所以诅咒就无效啦。”小雪言之凿凿,越说自己越害怕。
果真如地下道预言所谕示,被真命天子捡到的小雪,心中的梗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雪开始寻觅台北市各个地下道,翻找当初那个一语成谶的塔罗牌算命师,看看有无办法将笼罩在阿克身上的技安阴影踢开。但那个穿着嘻哈的塔罗牌女孩好像被这座城市给淹没了,任小雪怎么问都找不着。
“阿克?他这种吃饱了病就会好的笨蛋,你要是太担心他反而会变笨哦!”店长也对小雪的担心嗤之以鼻。
“缺乏幸运?来一杯悟空救地球之元气玉总汇咖啡吧。”阿不思根本没有认真。
但小雪到底还是个S级的恋爱妖怪,她将指节大的小丁当玩偶串成项链,要阿克戴上。阿克从善如流,算是顺了小雪的心意。
ˇ2ˇ
今天同居正好满九个月,中间发生的事所尬成一团灰色的乱,终于理平。
而今天也是两人“在一起”满一个月,对小雪来说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但庆祝的方式还是很阿克。在等一个人咖啡店喝过“阿克最爱的妖怪”与“千万不可以不幸”两杯阿不思特调后,两人就到打击练习场,挑战高悬在网子上的大铜锣。
阿克面对时速一百四十公里、忽高忽低的快速球,依旧是每一球都豁尽全力的热血打法,打到上半身都脱光光,汗水都甩到隔壁的打击区。
这与阿克平常的全垒打目标大不相同,不仅要轰到头仰起来脖子会弯断的地方,还得正好炸到大铜锣才算数,毕竟节庆要有节庆的疯狂法。
不仅要魄力,还得乘上微小的几率。
小雪扯开喉咙在铁丝网后面拼命加油,所有好事的围观群众都在计算,阿克这次得要用几个球才能中靶,脸上难掩同情之色。答案是,整整六百四十二个。
“好厉害啊!”小雪在铁丝网后面感动得落泪,现场播放特殊的贺喜音乐。
“一般般啦。”阿克几乎要脱力阵亡,杵着球棒跪在地上,嘴唇都咬白了。
所有人疯狂鼓掌,居然让他们见识到这种莫名其妙恐怖执著的现场表演,正好带着数码相机的球友,纷纷跑到瘫垮的阿克前面照相留念。
但,在围观人群背后,有几只很不友善的眼睛正盯着又叫又笑的小雪。
要不是阿克几近虚脱,以他的笨蛋动物直觉,一定可以感应到杂乱的杀气。
三个在台北西门町随处可见的瘪三角色,头一次想尝试打架与撞球之外的健身活动,来到了这间棒球打击练习场,就遇到了让他们白挨一夜风的仇家。
“剑南哥,这不是前任大嫂吗?怎么没有像老大说的,被下个男人扁进垃圾桶里?”一个穿着花衬衫,颈上挂着金色项链的混混说道。
“那个男的好像就是前大嫂传到老大手机里的那个?剑南哥,原来就是这个男的不只抢了大嫂,还骗咱兄弟在二二八公园从凌晨两点埋伏到五点的浑蛋!”另一个左脸颊刺了个“耻”字的混混皱起眉头,替老大跟自己抱屈。
站在两个低等瘪三中间的剑南没有回话,手上的烟快烧到手指,却一动也不动。
小雪跟阿克相遇的那天,阿克对着话筒那端的剑南胡说八道,说他的老大是海贼王鲁夫,又骗他深夜在二二八公园决斗互砍。原本剑南谨遵瘪三存活法则第一条,努力向各路黑道兄弟探听“谁是海贼王蒙奇??鲁夫”,辛辛苦苦忙到凌晨一点才从一个“国中生”小混混口中知道,什么海贼王的原来是本少年漫画的主角。剑南大怒之下冲去二二八公园公厕埋伏,却只见到许多男人在公厕里里外外打野炮,约战的主角却不见踪影。第二天早上,三个瘪三全感冒了。
身为瘪三界万年混不出名堂的招牌人物,剑南早就在心中发誓一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