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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考试？”季然蹙了蹙眉，本来开到一半的车门又被撞上，绕到驾驶和管家说了句什么，官家便让出了驾驶座，最后还不忘交代要早点回家，老爷子在家等着。
车子渐渐开出市区，道路越来越安静，她要到什么地方，不用说季然就明白。
篮桥监狱，主要收押被B市各级人民法院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死刑缓期二年执行的十八周岁以上的犯人，很不幸爸爸已经在那里呆了十多年，再没有出来的机会。
对于爸爸的记忆已经没剩下多少，却很深刻，一声声“我的非非小公主”，一下下抛到半空中再稳稳接住……都是属于父亲的独有温暖与信赖。所以不管有多少人对他深恶痛绝，她总是不能去指责什么；也不能怨怪什么，出于法律和道德的制高点，这一切罪有应得。
对她来说，爸爸不是一个好人，只是一个好父亲。
又老了。
隔着玻璃的中年人已经满面斑驳，叶非觉得鼻子酸酸的，面上却笑着，不问他过得怎么样，一直就说着自己学校的生活，最后还佯装不公平的抱怨了一句：“爸，你知道吗，全省英语演讲比赛我拿了二等奖，可结果还被系主任批了一顿……”
“怎么了？因为辜负了老师的期望，没拿到第一？”爸爸的声音里有难掩的宠溺。
叶非唔了一声，纠着眉：“其实也怨我，临时脱稿了，话题还有些大胆，听说当时老师吓坏了。”
爸爸笑了起来，满是愉悦，“你呀，也是不让人省心，该骂……”
可是那表情分明就不是这个意思。
对父亲才有的撒娇抱怨，对女儿才有的骄纵宠溺。
结果父女俩就一直唠嗑着她校园生活的琐事，末了父亲才说：“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有什么想法直接跟老师讲清楚就行了，都是受过高等教育明事理的人，肯定赞同你的想法。”
叶非怔了怔，一下子想到类似的话似乎已经有人说过……
最后爸爸把她支出去，单独留下季然说了几句话，回去的路上她悄悄瞄着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爸爸都跟你说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听。”
真是的，我说什么你都听去了。
季然扭头看她一眼，“嘱咐了我一点事。”还特意强调，“我没跟他打你的小报告。”
“那也要你有的打啊。”她下意识回嘴，嘟囔着，“我可是品学兼优的学生，老师的心头爱，同学的好楷模。”
虽然好像一个都不是。
季然难得的笑了，“非非，撒谎可不是好学生，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班主任对你的评价褒贬掺半？”
厄，怎么忘了这一茬，她年轻负责的班主任喜欢电话家访……家庭联系方式那栏，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填的都是他的电话号码。
被拆穿，她懊恼的闭了嘴，季然却一本正经的开了口：“叶叔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他要是说什么你不乐意也不要顶嘴，一切交给我。”
爷爷说什么让她不乐意的吗？从来都没停止过，从读什么大学到选什么专业。
她一向不会很激烈的顶嘴，只是消极反抗，最终都是身边的人解决调和，最后都顺着她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爷爷的态度这么强硬，饭桌上就摊开了：“明年就大三了吧，从现在开始自学企业管理课程，大三下回来实习。”
她本是饿得不行，中午在飞机上没吃东西，下飞机了也只将就了个面包……听到这里却一下子没了胃口。
企业管理，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机械的嚼着油菜，听着爷爷继续说：“当初是觉得你还小，想出去野一野就野一野，现在也快二十了，成年了，有些担子该担起来了。”
爷爷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笑意，盯得叶非也绷得紧紧的，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开口，无疑是拒绝，可是拒绝之后呢？仍然改变不了老人家的心思。
她偷偷瞄着季然，你不是说交给你的吗？怎么还不说话？
接收到她的求救，季然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看着爷爷：“叶叔……”
结果他刚开口，就被爷爷打断了：“你不要总是向着她，都被你惯得无法无天了，叶氏姓叶迟早需要她继承，越晚压力越大，也越困难，我是为她好。”
叶非再也吃不下去了，也不敢去看季然，眼睛酸酸的，连带着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叶氏姓叶，所以季然任劳任怨为你打这么多年的工都是应该的吗？
饿得不行，最后也只吃下了半碗饭。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飞旋，直到走到季然的房间门口，才放空下来，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进来。”里面的声音有些远。
她推开门进去，他从浴室里探出头来，头发还是湿的。
“随便坐，我马上好。”他手中拿着毛巾。
叶非在写字台前的凳子上坐下，腹稿着待会儿的说辞，看他穿着家居服出来，鼓起勇气说：“爷爷老了，在某些问题上思想有些固执……”
结果还是说不下去，怎么说着都感觉是来安慰人家的。
倒是季然不介意，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口香糖扔给她：“我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
最后不知道怎么说，季然却问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你以后想做什么？或者换句话来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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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故人在梦里（3）
梦想。
这是一个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词。
似乎过去那么多年里，从来无暇顾及过，只是按部就班的按着爷爷的意思升学，拿好成绩。唯一的一次叛逆，还是高考志愿的填写。
只开着床头的壁灯，房间暖黄昏暗，衬得他的眼神愈发幽深暗沉，这样站着居高临下的看下来，突然就有一种压迫感。
叶非感觉心尖颤了颤，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我饿了。”
梦想于她来说，从来都很简单。
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很简单，可于多少人来说，又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梦。
视线里他的嘴角似乎抿出一个无奈的弧，然后走到床头拿起洗澡时扔在那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问她：“出去吃，还是在家里？”
“出去吃。”她答，免得吵醒了爷爷。
于是她回房里换拿了手机，轻手轻脚的和他下了楼梯。
车子轻车熟路的开到中州府，她吃饱喝足，瞥了眼对面早已放下筷子的季然，“其实还是公司的事重要，你明天不用陪我的。”
季然看着她：“我叫你妈妈一声嫂子，她也是我的亲人。”
“哦。”她拿餐巾纸擦干净嘴角，沉默了会儿，看着他的眼睛：“你会觉得委屈吗？”
明明没有亲缘关系，却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被爷爷看做外人。
如果是她，肯定觉得委屈。
“叶非。”他难得的叫她全名，叶非知道他认真了，不由坐直了身子听他说话，“你爷爷不是不通情理，他对我于情于理都做的无可挑剔。每个人都有他终其一生想要坚守的东西，你爷爷也一样。”
她垂下眼帘，折着餐巾纸。爸爸的事很大原因是季爷爷引导的，所以爷爷该是恨季家的……这样看来爷爷确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但是，你是在还债吗？
想着就觉得心底酸涩，重新看他，她移开焦点：“可是坚守的方法有很多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非要后承祖业？”
季然不可置否：“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没有人能勉强你。”
他说的云淡风轻，听起来像是安慰，又像是承诺。
承诺……叶非突然被这个词吓了一跳，赶紧移开视线：“嗯，我会找到合适的时间和爷爷说清楚，你不用理会太多，免得……”
她没说完，只迅速的瞄了他一眼，但他肯定懂。
免得让爷爷觉得你是故意的，生嫌隙……
季然极快的笑了笑：“不要胡思乱想，我自己有分寸。”
再回到家里也才九点多钟，重新洗了澡重重躺到床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回忆这一天，觉得有些恍然的酸涩，到最终都没回答他的问题。
那一刻只想到，自己的梦想，很早前就已经破了一半。
躺进被子里，拿了手机看时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收了两条短信。
傅怿：机票定好了吗？
依旧傅怿：晚上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回来好好考试。
间隔十多分钟。
叶非这才想起来答应了给他发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