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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尼德曼忽然朝她的方向移动,她立刻甩出铁棍,却被他轻易闪过。莎兰德身手矫捷。她踏着栈板,借力使力跃上一个货箱,接着像猴子似的继续爬上两个货箱,这才停下来俯视着四米下方的尼德曼。他也正抬头看她,等候着。
“下来。”他耐着性子说:“你逃不掉的。结局已经无可避免。”
她暗忖不知他有没有枪。如果有,可就麻烦了。
他弯身拾起一张椅子丢向她,她低头躲过。
尼德曼开始恼火了。他一脚踩上栈板,也跟在她后面往上爬。她等到他快爬到顶端时,才很快地助跑两步,跃过一条通道,落在另一个货箱顶端,接着一扭身跳下地面,一手抓起铁棍。
尼德曼其实并不笨重,但他知道不能冒险从高叠的货箱上跳下来,否则恐怕会摔断脚骨。他得小心翼翼地往下爬,稳稳地踏到地面。他向来都得慢慢地、有规律地行动,也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熟悉自己的身体。就在快下到地面时,他听见背后响起脚步声,一转身正好用肩膀挡开铁棍的一击,手中的刀子也应声落地。
莎兰德挥出铁棍后立即撒手,虽没来得及捡起刀子,却沿着栈板将它踢远,见他巨大的拳头反手挥来连忙机灵地躲开,同时向后退跳到通道另一边的货箱上。她从眼角余光瞥见尼德曼伸手要抓她,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缩起双脚。货箱共有两排,沿中央通道那排堆了三层高,外侧通道那排有两层高。她跃下降落在两层高处,背靠着身后的货箱,双脚使出全部的力气往后抵。货箱想必有两百公斤重。她感觉到它动了,接着往中央通道跌落。
尼德曼看见货箱倒下,急忙扑倒到一旁,胸口被货箱的一角给撞到,但似乎没有受伤。他重新站起来。她还在挣扎。他开始跟着她往上爬,头才探出第三个货箱就见她一脚踢来,靴子重重地踢在额头上。他嘟囔一声,然后吃力地站上货箱最高处。莎兰德飞奔开来,又跳回到通道另一边的货箱上。她从边缘跳落,即刻消失在他视线之外。他听得到她的脚步声,并瞥见她穿过门口跑进内侧的工作坊。
莎兰德一面环顾一面衡量。嗒嗒。她知道自己毫无机会。只要能躲开尼德曼的巨拳、保持距离,她就能活命,然而一旦犯错就死定了,而这只是迟早的事。她必须逃避他。只要被他抓住一次,搏斗就结束了。
她需要武器。
手枪。冲锋枪。火箭弹。人员杀伤地雷。
什么鬼东西都行。
但手边一样也没有。
她到处张望。
没有武器。
只有工具。嗒嗒。她目光落在圆锯上,只是要让他乖乖躺在锯台上简直是不可能。嗒嗒。她看到一根铁棍可以当做长矛,只是对她而言可能太重,耍起来无法得心应手。嗒。她接着瞄向门外,发现尼德曼已经爬下货箱,距离不到十五码,正再度朝她走来。她马上从门边移开——在尼德曼到达前大概还有五秒钟。她又瞄了工具堆最后一眼。
武器……或者藏身处。
尼德曼不慌不忙。他知道妹妹出不去,迟早会落到他手中。不过她很危险,这点毫无疑问。她毕竟是札拉千科的女儿。他不想受伤,所以最好让她自己跑得精疲力竭。
他站在内室的门口,眼神来回望着那堆工具、家具与半完工的木质地板。不见她的踪影。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会找到你的。”
尼德曼定定站着仔细聆听,却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躲起来了。他笑了笑。她在挑战他,她的来访顿时变成一场兄妹的游戏。
下一刻他听见房间中央传出不小心擦撞的声音。他掉转过头,但一时分辨不出声音来处。随后他又笑了。中间地板上摆了一张五米长的木质工作台,与其他杂物稍微隔开来,台子下方有一排抽屉和柜子滑门。
他从旁边走向工作台,很快瞄了一下,确定她没有躲在背后试图愚弄他。结果什么也没有。
她躲在柜子里面。真笨。
他拉开最左边的第一道门。
立刻听见柜子里有动静,在中间的部分。他快速上前两步,带着胜利的表情打开中间的柜门。
空的。
此时又听到一连串像发射手枪般的细碎爆裂声,由于离得太近,听不出来自何处。他转头去看,左脚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压力。他不觉得痛,但低头往地上一看,刚好看见莎兰德的手正握着钉枪移往他的右脚。
原来她在柜子下面。
接下来几秒钟他仿佛麻痹似的站立着,莎兰德则趁机将钉枪枪口对准他的靴子连打五枪,让七寸长的钉子直接穿透他的脚板。
他试着要移动。
他花了宝贵的几秒钟才发觉双脚已被牢牢钉在新铺设的木板地上。莎兰德又拿着钉枪移回到他的左脚。听起来就像机关枪不停扫射。她又打了四根钉子作为强固之用,他才回过神来有所反应。
他弯下身去抓她的手,但随即失去平衡,好不容易撑着工作台才稳住身子,却同时听到钉枪“咔嗒、咔嗒、咔嗒”地响个不停。莎兰德又回来钉他的右脚。他看见她斜斜地将钉子从他的脚跟打进地板。
尼德曼登时发出愤怒的嘶吼,并再次出手去抓莎兰德的手。
莎兰德从柜子下方的位置看见他的裤管往上溜,表示他试图弯身。于是她松开钉枪。尼德曼看见她的手像蜥蜴一样迅速消失在柜子底下,差一点就被他抓到。
他伸手想拿钉枪,但指尖刚碰到,莎兰德就从柜子下方把它拉开了。
柜子和地板间的缝隙约有二十厘米,他使尽所有力气将柜子往后推倒。莎兰德瞪大双眼往上看着他,脸上满是气愤。她拿起钉枪瞄准,从五十厘米外发射。钉子打中他胫骨正中央。
下一瞬间她放开钉枪,如闪电般地从他身边翻滚开来,直到滚到他够不着的地方才起身,接着又倒退两米后才停住。
尼德曼仍试图移动,又差点失去平衡,身子前后晃动,两只手臂也不停挥舞。他稳住后,狂怒之余再次弯下身子。
这回终于抓到钉枪。他瞄向莎兰德扣下扳机。
没有动静。他惊慌地看看钉枪,接着又看看莎兰德。她也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同时举起插头。他勃然大怒,把钉枪朝她丢去。她侧身闪开了。
接着她重新插上插头,抓着电线把钉枪往回拉。
他与莎兰德四目交会,她那毫无感情的眼神令他惊愕。她打败他了,她是超自然的生物。他下意识地想抬起一只脚。她是怪物。他的脚才抬高几毫米,靴子就碰到钉头了。钉子以各种不同角度钻入他的脚,若想挣脱,双脚非得血肉模糊不可。即使以他近乎超人的力量也无法让自己松动。他前后摇晃了几秒钟,像在游泳似的。接着看见两只鞋子之间渐渐形成一摊血泊。
莎兰德坐到一张凳子上,观察他的双脚是否有松脱的迹象。他没有痛觉,所以就看他力量够不够大到用脚把钉头拔起。她静坐不动地看着他挣扎了十分钟,眼神一片木然。
过了片刻她起身走到他背后,举起钉枪对着他颈背正下方的脊椎。
莎兰德很认真地思考。这个男人不分大小规模地走私女人,并且下药、凌虐、贩卖。他至少杀害了八个人,其中包括哥塞柏加的一名警员、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一名成员和他的妻子。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命得算在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头上,不管他是否问心有愧,但也拜他之赐,她才会成为三起命案的嫌犯,被全瑞典的警察疯狂追缉。
她的指头用力地按着扳机。
他杀死了记者达格与他的伴侣米亚。
他还和札拉千科联合谋杀她,把她埋在哥塞柏加。现在又再次出现打算第二度谋杀她。
这样的挑衅实在叫人忍无可忍。
她想不出任何理由再让他活命。他痛恨她的程度,她甚至无法想象。如果把他交给警察会有什么结果?开庭审判?无期徒刑?何时会被假释出狱呢?他会多快逃出来?如今父亲终于走了,她还得提心吊胆多少年,时时回头留意哥哥会不会倏地再度出现?她感觉到钉枪的重量。她现在就能把问题解决,一了百了。
风险评估。
她咬咬嘴唇。
莎兰德天不怕地不怕。她发现自己缺乏必要的想象力,这也足以证明自己的脑子不对劲。
尼德曼恨她,她也同样恨他入骨。他和蓝汀、马丁·范耶尔、札拉千科以及其他无数混蛋都一样,在她认为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活在世间。如果能把他们全放到孤岛上再投下一颗原子弹,她就会心满意足。
可是杀人?值得吗?如果杀了他,她会怎么样呢?不被发现的几率有多高?为了一时痛快最后一次扣下钉枪扳机,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