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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约感到惊慌,试图想看清细节,却只看到阴暗、瘦削的一张脸。似乎是个侏儒,身高不到他的一半,身上穿的好像是松枝和青苔做成的短上衣。是森林小矮人?森林精灵?
他屏住呼吸,寒毛直竖。
接着他眨了六下眼睛,摇摇头,再定神一看,那东西往右边移动了大约十码。那里没有人。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幻想,但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树木之间的影像。那东西倏地动了,靠得更近,彷佛忽左忽右、绕着半圈准备要攻击他。
金发巨人连忙走向小屋,敲门声似乎大了些。听到里面的人声后,内心的慌乱才平息下来。他转头去看。什么也没有。但直到门打开,他才吐出气来。毕尔曼礼貌地招呼他,请他进屋。
※※※
米莉安将装着莎兰德物品的最后一个垃圾袋拖到地下室的回收间,重新爬上楼后气喘吁吁。公寓里乾净得有如病房,还有肥皂、油漆和莎兰德刚煮好的咖啡味道。她正坐在凳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原来的窗帘、地毯、冰箱上的折价券,以及平常堆在门厅的垃圾,全都像变魔术般消失了。真没想到此时的公寓看起来这么大。米莉安和莎兰德无论对服饰、家俱或智能激发方面的品位都不同。不对,应该说米莉安对於自己住处的外观、摆设的家俱以及该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有品位与明确的想法。但米莉安发现,莎兰德毫无品位可言。
在她像个房屋中介般严格检视过伦达路的公寓后,她们作了讨论,米莉安认为大部分东西都得扔掉,尤其是客厅那张恶心的土棕色沙发。有没有莎兰德想留下的东西呢?没有。于是两星期下来,米莉安花了几个长长的白天加上每天晚上几个小时,丢弃旧家俱、清理橱柜、刷洗地板和浴缸,并重新油漆厨房、客厅、卧室和门厅的墙壁。她还给客厅的拼花地板涂上透明漆。
莎兰德对这类工作没兴趣,不过她来了几次,看着忙碌的米莉安看得入迷。最后,公寓几乎全清空了,只留下一张实木餐桌、两张坚固的凳子和客厅里一组牢靠的架子。餐桌已经破损不堪,米莉安打算用砂纸磨一磨,重新修整磨光;凳子则是顶楼某住户大扫除时,莎兰德前去突袭的战利品;至於架子,米莉安认为可以重新上漆。
“除非你改变心意,不然我这星期就要搬进来了。”
“我不需要这间公寓。”
“不过这间公寓很棒。当然还有更大更好的公寓,但我的意思是它就在索德正中心,租金又便宜。你不把它卖掉,损失可大了,莉丝。”
“我的钱够用。”
米莉安不再多说,但不太知道该如何解读莎兰德敷衍的回应。
“你现在住在哪里?”
莎兰德没有回答。
“可以让人去找你吗?”
“现在不行。”
莎兰德打开肩背包,拿出一些纸张交给米莉安。
“我和住房协会签了协议书。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把你登记为室友,说我要把一半公寓卖给你。价格是一克朗。你得在合约上签名。”米莉安拿出笔签了字,并补上她的生日。
“就这样吗?”
“就这样。”
“莉丝,我老觉得你有点奇怪。你明不明白你刚刚把一半公寓给了我?能拥有这间公寓我很高兴,但我不希望最后你忽然后悔,或是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永远不会伤感情的。我要你住在这里,我觉得很好。”
“可是完全不求回报吗?你真是疯了。”
“你会替我处理信件,我们说好了。”
“我平均每星期只要花四秒钟就够了。你打不打算偶尔过来做爱?”
莎兰德直盯着米莉安看,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很想这么做,不过这不包括在合约里。只要你不想,随时可以拒绝。”
米莉安叹了口气。
“我已经开始享受被包养的乐趣了。你看,有人给我一间公寓,替我付房租,偶尔还会过来跟我玩玩床上角力游戏。”两人静坐片刻后,米莉安毅然起身走进客厅,关掉直接固定在天花板上的灯泡。
“过来。”
莎兰德随后跟去。
“我从未在刚油漆好、连一件家俱都没有的公寓地板上做爱。我看过马龙·白兰度的一部电影,是有关巴黎一对夫妻,里头就有这样的场景。”
莎兰德瞄了瞄地板。
“我想玩一玩。你准备好了吗?”米莉安问道。
“我几乎随时都准备着。”
“今晚我要当个掌控的淫妇,一切都得听我的。脱掉衣服。”莎兰德撇嘴一笑。她将衣服脱下,至少花了十秒钟。
“面朝下,趴在地板上。”
莎兰德照着米莉安的话做。拼花地板很凉,皮肤立刻起鸡皮疙瘩。米莉安用莎兰德那件印着“你有权保持缄默”的T恤,将她双手反绑。莎兰德忍不住想起两年前,恶心变态狂毕尔曼就是这样绑她。相似之处仅止於此。
和米莉安在一起,莎兰德只有情慾的期望。当米莉安将她翻转过来,扳开她的双腿时,她并未抗拒。莎兰德在昏暗的室内看着她脱掉自己的T恤,对她柔软的胸部深感着迷。接着米莉安用自己的T恤蒙住莎兰德的双眼。她可以听见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几秒钟后,便感觉到米莉安的舌头舔着她的小腹,手指伸入她双股之间。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兴奋。她紧闭着被蒙住的眼睛,顺从米莉安的带领。
第八章
二月十四日星期一至二月十九日星期六
阿曼斯基听到有人轻敲门框,抬起头来,看见莎兰德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用咖啡机冲泡的咖啡。他放下笔,推开报告。
“嗨。”她开口道。
“嗨。”
“这是礼貌性的拜访。可以进来吗?”
阿曼斯基阖眼片刻,然后指指访客椅。他瞄了一眼时钟,傍晚六点半。莎兰德递给他一杯咖啡后坐了下来。他们彼此端详良久。
“一年多了。”阿曼斯基说。
莎兰德点点头。
“你生气吗?”
“我应该生气吗?”
“我没有道别。”
阿曼斯基撅着嘴。他很震惊,但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莎兰德没有死。他蓦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恼与无力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说:“你没有义务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比他自己预期的还要冷漠。
“我也不知道。主要只是想打个招呼。”
“你需要工作吗?我不会再雇用你了。”
她摇摇头。
“你在其他地方工作?”
她又摇头,嘴里似乎想说些什么。阿曼斯基等着。
“我一直在旅行。”她终于说了。
“最近刚回来。”阿曼斯基打量着她。她变了,无论是穿着或仪态,都流露出一种新的……成熟。而且胸罩里还塞了东西。
“你变了。你上哪去了?”
“到处跑……”她说,但一见到他恼怒的神色,便又补充道:“我去了义大利,然后又继续跑到中东,从曼谷再转到香港。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待了一阵子,又在太平洋各个岛屿跑来跑去。在塔希提岛住了一个月以后,又到美国各地游历,最后几个月是在加勒比海度过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根本不管别人死活。”阿曼斯基说得很实际。
莎兰德咬咬下嘴唇。
“通常都是别人不管我的死活。”
“胡说八道!”阿曼斯基说:“你的态度有问题,有人想和你做朋友,你却当他们是狗屎。就这么简单。”
沉寂片刻。
“你要我离开吗?”
“随你高兴。你向来如此。不过如果你现在离开,以后就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
莎兰德忽然害怕起来。一个她尊敬的人即将抛弃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潘格兰中风两年了,你没有去看过他一次。”阿曼斯基毫不留情地继续说。
莎兰德不敢置信地瞪着阿曼斯基。
“潘格兰还活着?”
“你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医生说他……”
“医生说了很多。”阿曼斯基打断她。
“他情况很不好,无法和任何人沟通,但去年复原了不少。说话不是太清楚,得仔细听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很多事情都需要人协助,不过可以自己上厕所。关心他的人都会去看看他、陪陪他。”
莎兰德哑然地呆坐着。两年前,是她发现潘格兰中风的。她叫了救护车,医生们都摇头说诊断并不乐观。她在医院里陪护了一星期,直到有个医生告诉她潘格兰已陷入昏迷,苏醒的机率微乎其微。她于是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院,其后显然也未再查问后续情形。她皱起眉头。在那同时她也被迫接受毕尔曼,而且在他身上花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