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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百分之百肯定,像莎兰德这种妖女这些年来一定会树敌。也许有人曾经或正在试图找她麻烦,但不同於这些人的是,毕尔曼律师有一个绝对优势,他有渠道可以取得她所有的医疗记录、社会福利报告与精神病学评监。瑞典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的秘密,毕尔曼便是其中之一。
他答应担任她的监护人之后,监护局复制给他的个人资料只有十五页,主要内容包括她成年生活的描述、一份由法院指定的精神科医师所写的评估摘要、地方法院让她接受监护的判决,以及她前一年的银行帐户明细。
他一再反覆地阅读这份资料,然后开始有系统地蒐集关于莎兰德生活的资讯。
身为律师,他极善於从公家机关的记录中撷取情报。而身为她的监护人,则可以深入有关她医疗记录的层层机密。与莎兰德有关的文件,只要他想要就拿得到。
然而他还是花了几个月时间,才从最早的小学报告、社工报告、警方报告到地方法院的副本,一点一滴地拼凑出她的一生。他曾和耶斯伯·罗德曼(也就是在莎兰德十八岁生日时建议她入院治疗的精神科医师)讨论过她的状况。罗德曼给了他该案例的摘要。每个人都提供了帮助。社会福利部一位女士甚至赞赏他如此用心地了解莎兰德生活的每一面。
另外,他还在监护局档案室一个积满灰尘的箱子里,找到两本堪称资料金矿的笔记本。内容是由毕尔曼的前任、监护律师霍雷尔·潘格兰整理的,他显然比任何人都了解莎兰德。潘格兰每年都会尽责地呈交一份报告给监护局,但毕尔曼猜想莎兰德很可能并不知道潘格兰自己也另外作了详细记录。自从潘格兰两年前中风后,笔记本便进了监护局,至今似乎还没有人读过里面的内容。
这是正本。没有迹象显示曾经有人拷贝过。太好了。潘格兰对莎兰德的描述和从社会福利部报告中推论的结果截然不同,因为他一直密切注意着她一路的辛苦转变,从桀骜不驯的青少年、成熟女子到米尔顿安保的雇员--这是潘格兰透过关系替她找到的工作。毕尔曼从笔记当中得知,莎兰德绝不是迟钝的打杂小妹,专门负责复印和煮咖啡,而是有真正的工作,确实在为米尔顿首席执行官阿曼斯基执行调查任务。潘格兰与阿曼斯基显然彼此熟识,偶尔会交换关于他们所保护的女孩的消息。
莎兰德这辈子似乎只有两个朋友,而且这两人都自认为是她的保护者。如今潘格兰已经出局。阿曼斯基还在,可能会是个威胁。毕尔曼决定避开阿曼斯基。
笔记本解释了许多。毕尔曼因此明白了莎兰德何以对他了如指掌,虽然怎么也想不通她如何知道他上了法国的美容整形诊所,但关于她的谜团大多已经解开。她利用探查别人的生活来谋生。他立刻对自己的调查行动产生新的警惕,既然莎兰德能进入他的住处,若在家里放置任何与她相关的资料恐怕不妥。于是他将所有文件资料整理好,收进一个纸箱,带到他位於史塔勒荷曼附近的避暑小屋,后来他在此独思的时间愈来愈长。
莎兰德的资料他看得愈多,愈深信她精神有问题。一想起她是如何将他铐在床上,便不由得打起寒战。当时毕尔曼完全受她控制,如果将来让她找到正当理由,他毫不怀疑她会言出必行地杀死他。她缺乏社会抑制,这是某份报告下的结论。那么他还能作出更进一步或两步的结论:她是一个病态、凶残、不正常的王八蛋。一颗拔去保险栓的手榴弹。一个妓子。
潘格兰提供了最后一把关键之钥。有几次他记录了他与莎兰德之间的谈话内容,非常私密,像写日记一样。一个老疯子。在其中两段谈话中,他用了“当“天大恶行”发生后”的字眼,这用语应该是直接借用莎兰德的说法,却不清楚影射什么事件。
毕尔曼写下了“天大恶行”几个字。在寄养家庭那几年?某次遭受攻击?答案应该就在他手边这些资料当中。
他翻开莎兰德十八岁时的精神病学评监报告又读了一遍,这已是第五或第六遍。他的理解当中一定遗漏了些什么。他有她小学的笔记节录,有一份表明莎兰德的母亲无法照顾她的宣誓书,还有她十几岁时住过的几个寄养家庭的报告。她十二岁时发生了某件事,逼得她发疯。
她的传记中还有其他缺漏。
令他大感意外的是莎兰德有一个双胞胎姐妹,在他先前取得的资料中从未提及。天哪,竟然还有一个。不过他怎么也找不到关于另一个姐妹的下落。
父亲不详,至於母亲为何无法照顾她,也未多作解释。毕尔曼猜想她大概是病了,使得接下来的整个过程就这么开始,包括在儿童精神病院度过的那段时期。不过现在可以肯定莎兰德十二三岁时,发生了某件事。天大恶行。是某种创伤。但“天大恶行”有可能是什么?潘格兰的笔记里无迹可循。
最后他终于发现精神病学评监报告中提到的一份附件不见了--是一九九一年三月十二日的一份警方报告。从他在社会福利部档案室拷贝的副本可以看出,有人手写在边缘空白处。当他要求调阅报告,却被告知文件盖有“奉殿下令列为绝密”的章,但他可以向相关的政府部门提出申请。
毕尔曼陷入了困境。事实上,有关一个十二岁小女孩的警方报告被列为机密并不令人意外,或许有各种保护隐私权的原因。但他是莎兰德的监护人,有权调阅任何与她相关的文件。取得这样的报告,为何还得向政府部门提出申请?
但他还是递出了申请书。两个月后接获通知,申请遭到驳回。一份将近十四年前、有关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的警方报告,究竟有什么不得了的内容,竟被列为绝密?它又可能对瑞典政府造成什么威胁?他再度翻看潘格兰的笔记,试图从中理出“天大恶行”可能象徵的含义,但找不到线索。一定是潘格兰与受监护人口头上讨论过,却始终没有写下来。提到“天大恶行”的地方,是在第二本笔记的末尾,或许潘格兰根本来不及在中风前,对这一连串显然十分重要的事件作出自己的结论。
潘格兰从莎兰德十三岁生日那天起担任她的受托人,又从她满十八岁起变成她的监护人,因此“天大恶行”发生不久,莎兰德被送往儿童精神病院后,他便涉入了。一切来龙去脉他可能都很清楚。毕尔曼又重新翻阅监护局的档案,这回要找的是由社会福利部为潘格兰拟定的详细任务内容。乍看之下,颇令人失望:只有两页的背景资料。莎兰德的母亲无法养育女儿,两个孩子被迫分开,卡米拉·莎兰德通过社会福利部被安置在一个寄养家庭,莉丝·莎兰德则被关入圣史蒂芬儿童精神病院。没有提到替代方案。
为什么?只有一段神秘的陈述说明:“有监於一九九一年三月十二日的事件,社会福利部决定……”接着又再次提到那份列为绝密的警方报告,不过这里有负责写报告的警员姓名。
毕尔曼震惊地看着这个名字。那是他熟悉的名字。他确实非常熟悉,而这个发现也让整件事有了全新的转变。他还是花了两个月才取得报告,而且用的方法相当特别。报告共有四十七页A4大小的纸张,另有十二页左右的附注,是六年期间陆续补充的。最后是照片和名字。老天哪……不可能。
还有另一个人也有理由和他一样痛恨莎兰德。
他有一个盟友了,但却是他最想不到、最不可能的一个人。一个黑影落在赫敦咖啡馆的桌上,惊醒了正在发呆的毕尔曼。他抬起头,看见一个金发……巨人,只能这么形容。他畏缩几秒钟后,才恢复镇定。
那人俯视着他,身高不止两米一,身材也出奇的壮硕。毋庸置疑,是个健美先生,身上看不到一丁点的肥肉,给人非常惊人的印象。两侧的金发理平了,只剩头顶一撮短短的乱发;有一张鹅蛋形的脸,柔和得怪异,几乎像个孩子;不过那双冰蓝色的眼珠却一点也不温和。他穿着半长的黑色皮夹克、蓝色衬衫、黑色裤子,打了黑色领带。毕尔曼最后才注意到他的手。如果他的其他部位是特大号,这双手就是超大号。
“毕尔曼律师吗?”
他略带欧洲口音,不过声音很尖,毕尔曼几乎忍俊不禁,好不容易才保持适当表情点点头。
“我们收到你的信了。”
“你是谁?我想见的是……”
这时,拥有超大号双手的男人已经坐到毕尔曼对面,并打断他的话。
“你只能见我。说说你想要什么。”
毕尔曼迟疑了一下。任由一个陌生人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