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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赶紧就打120。你陈叔叔刚好下班回来,就跟着车一起到了医院。押金都是他垫的,手术一点都没耽误。
下班回来,你陈叔的爱人告诉我,我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你的号,没法通知你。陈叔他们现在已经走了。我到了手术室,才想起来,得给你打电话,就……”
母亲颠三到四地说着,既是想向我说明情况,可能也是想趁机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
说实话,来的时候,我非常怕,怕的手脚冰凉。
可是,一看见母亲,我就觉得,自己不能再怕了。
她和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神经质地揪着我短袖上的纽扣,可自己一点也不觉的。
她在我面前站着。我突然发现,原来,母亲比我矮的多!她的头顶还不到我的下巴。
小时候,我总觉得他们像天空一样高大、可靠。
可现在,天空开始动摇了。
她说话的时候,身子微微的颤抖,头顶上没有染到的白发从表层的黑发下面露出来,好像是憔悴的白梅花。母亲一直在家里染发,都是由我父亲动手。
“……,儿子,怎么还不出来啊?你说,这个手术不难做吧?”
我强笑着,“妈,这种手术很常规。这个医院最强的就是脑外科了。听说在全国都是数的着的。放心吧,时间是长点,那咱不是赚了吗?反正手术费就那么多。”
母亲气的要打我,“你这个孩子,净胡说。时间越长,你爸不越受罪?”
但是,这么一来,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赶忙跟她聊点别的,比如手术后怎么给他做按摩,到那儿去针灸效果好,等等。慢慢地,她稳定下来了。
一直熬到九点多种,我突然想起来她肯定还没有吃饭,就苦劝了半个小时,让她到门口吃点东西,“……现在不去,等我爸出来更吃不成了。咱们吃不饱,怎么能把他照顾好?”
最后,她终于下去了。
她下楼以后,我走到大厅的角落里蹲下来,痛哭失声。
天哪,怎么会这样!!!!
站起身来,我给芳芳打了个电话。除了母亲,她应该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我刚好在附近,马上就过去。”
片刻后,她来了。
一见面她就紧紧抱住我,“好了,好了,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你爸肯定没事儿的。”她边说边轻轻抚摸我的后背。
我忍不住又哭了。
唉,我可能只有在她面前才可以流泪了。
她又安慰了我一阵儿,我也慢慢平静下来。
握着她的手,我心里觉得很暖和。
又坐了一会儿,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妈,她总共有多少钱?”
第四卷 60
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怎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随便问问。”
这时候,我妈回来了。她拎了一个塑料袋子上来,“我不想在下面吃,买几个包子咱就在这儿吃吧。”
我接住塑料袋,芳芳赶紧过去扶住我妈,“阿姨,您可千万别着急,叔叔一定会没事儿的。”
她这么一说,我妈反而有点忍不住想哭的意思,“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流了出来,“我知道,老头子肯定会没事儿的。”
我忍住眼泪,狠劲儿瞪了芳芳一眼。
怎么搞得,非要招我妈哭。
芳芳一边给我妈找纸巾,一边扭头悄悄对我说,“让你妈哭哭也好,老闷在心里会出毛病的。”
唉,也对啊。
过了一会儿,她不哭了,看我仍提着包子站着没动,就说,“儿子,吃吧。”
我提着包子,没有一点食欲。但母亲这么说,不吃又怕她着急。我要是急得吃不下去东西,她该怎么办?
“好!”我从里面抓起一个包子,干干地往嘴里填。母亲也拿了一个包子慢慢吃了起来。
这一生中,那是我头一次体会到味同嚼蜡的真正含义。
我伸脖瞪眼地吃着那个名叫包子的东西,好像多吃下去一个,父亲和母亲就会好受一些。
吞了那三个包子后,我心慌的想吐。
芳芳和我妈在说着别的,我妈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留意手术室那边的动静。
我趁机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把精神再提一提。
过了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开了,我的心猛然一跳,大伙赶紧一起围过去。
一个戴着蓝色软帽的小护士拉开门轻轻巧巧地往外走。我妈赶忙用一种求雨的声调问道,“大夫,尹梦天怎么样了?”
护士莫名其妙地看了我妈一眼,虽然被直接提升为大夫,却也依然不为所动。她极快、极微小地摇了下头,然后趿拉着黑布袢带鞋,绝尘而去。多亏我2点0的空军眼,才分辨出来这是个否定的动作,不然,要和他们交流,还真得随身携带游标卡尺才行。
我们几个缓了口气,坐回去。估计这人不是上手术的。
说来也奇怪,这时候,我既盼着父亲早点出来,又对马上就要到来的重逢充满恐惧。
五分钟后,又一个穿白大褂的嘻嘻哈哈地走出来,出门的时候还回头喊了一句,“放心吧,都跟你一样,日子就没法过了。”我们又一次重复了刚才的举动。只不过,这次发问的是我。
他看看我,晃晃脑袋,“不知道!”
然后,他也走了。
那门后,到底是怎样的构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道门隔着生死,也隔着希望。
那两个医护人员是否与父亲的手术有关我不知道。门后是不是只是一个通向许多手术室的走廊,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敢去扒在门缝上看一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敢去看。
但是,我对他们如此漠然的态度却愤慨万分,恨不得当场痛揍他们一顿,好发泄一下我心中的恐惧。
但是,我又不敢。
父亲在人家手里,他们就是让我趴在地下学狗叫我也干。
唉,我还是赶紧准备红包吧。
这种情况又反复了两次,那扇把手附近的毛玻璃已经被摸的发黑的大门内每次出来的都是些神态超然、举止自若的人。
没有一个人的脸上带着电视里那种紧张、焦急、专注、崇高的职业表情。
他们现在的那种表情我倒很熟悉:就像是我们在大学时下了第四节课要去食堂,或者是去上一门老师从来不点名也不提问的选修课。(在医院待了一段以后,我就理解他们了,如果你天天面对生死,你也会那个样子的。)
这么虚惊了几次,我们也不再随便激动了。
我故意严肃地对母亲说,“妈,你看你,你管那个女生叫大夫,人家生气了吧?人家看着年轻是保养的好,说不定是大领导呢。你要是叫她院长,说不定她就告诉咱点情况了。”
我的本意是逗她轻松一下,省得她太过紧张。
母亲一听,懊悔地,“真的?你咋不早说?”
我赶快努力笑着说,“妈,没事的。我说笑话呢。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
母亲不那么紧张了,“把我吓的,我还以为真把人家得罪了呢!”
芳芳也陪着笑,“阿姨,你看尹航多坏呀,他小时候是不是就特调皮?”
母亲苍白的脸露出点笑意,“他小时候啊,简直皮的不行。有一回,他在家里点着个破乒乓球,要学“哪扎”。结果,一脚把火球踢到沙发下面去了。火苗子一下子就起来了。幸亏我看见了。不然非出大事儿不可……”
我妈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点,开始和芳芳谈些我小时候的丑事。
我心里对芳芳暗暗感激。
“……他连陌生人的东西也敢吃?”
“敢~!他过去拿了就吃。可吃了人家的东西吧,人家要抱他,他又不让。”
“咳,我有那么馋吗?照这个说法,我不从小就是个白吃?”
“你呀,就是个白痴。”芳芳笑着点了我脑袋一下。
我妈放松多了。
“唉,家属呢?”一个大嗓门骤然在我们身后响起。
仓惶起身,我的心又嘣嘣猛跳起来。
一个高高大大不像大夫像伙夫的胖子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手术服,兰口罩扣在下巴上,不耐烦地招呼道。
大夫真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