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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残亘上的最后一点余晖也已收尽,夜幕缓缓降临。
马蹄声自远处隐隐传来,士兵惊讶地指着城下道:“将军,是娘娘的马!”
袁逸轩的眉头紧拧,他靠近了城墙往下看去。钱副将的声音已传来:“那不是袁大人吗?袁大人怎么会在城外?”
“逸礼?”袁逸轩喃喃道,目光遥遥望去。
……
城门很快被打开,有侍卫冲上前来勒停了马匹,方婳被扶下马背。袁逸轩和钱副将等人大步走来,方婳想说什么,却见袁逸轩的脸色大变,径直冲过来。方婳吃惊回头,见袁逸礼的脸色苍白,竟是从马背上直接摔了下来,幸得袁逸轩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袁大人!”方婳忙回过身去。
袁逸轩的眉头紧锁,抽出托着袁逸礼后背的手,居然已是满满一手的血,他铁青着脸将袁逸礼背上身,沉声道:“传军医!”
一众人随着袁逸轩急急离去,方婳吓愣在了原地。钱副将往前走了几步才记起她来,忙回身道:“娘娘请吧。”
她浑浑噩噩追着往前,钱副将的话到底多了些:“袁大人不是在营帐里吗?怎么突然就跑外面去了?”
方婳摇头,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路上她都被苏昀的反常折磨着,完全就没顾上袁逸礼是否受了伤!她真是该死,他以一敌五,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军医很快来了,袁逸礼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碎,大大小小的新伤,背后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失血过多,他已陷入了昏迷。
为便军医安心医治,袁逸轩将所有人都遣出了营帐。方婳颤抖地站在外头,袁逸轩行至她面前,开口道:“相信娘娘离开长安时皇上也和您说过您那侍女的事,想来娘娘是不信才要亲自跑一趟,眼下您满意了吧?”
方婳咬着唇:“对不起,袁将军,我……”
那一个未待她说完话,便已转身道:“吩咐下去,今夜养精蓄锐,明日出战!”
第119章 背叛大梁
“是!”钱副将领命下去了。
袁逸轩也不再看方婳,径直朝军帐走去。
方婳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站住了步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见到的那一个明明是苏昀,可她怎会不认识她?是装作不认识她吗?
不,不会嬖!
苏昀就算不喜欢袁逸礼也不会痛下杀手的!
回想着之前在林子里发生的一切,方婳整个人颤抖不已,缓缓蹲下身去。燕欢说时间在变,人也会变,她不信,她信誓旦旦地说苏昀不会变。原来真是她天真了,离开长安时燕欢便已早早道出谶语,是她不信而已。
袁逸礼也要她别去,她一意孤行才害得他受伤!她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营帐,也不知道他到底伤得如何勒?
天色已暗,营地里点起了火把,身侧时不时会传来巡视士兵的脚步声。方婳脸上的泪痕已干,冷风吹上来竟有种刺刺的寒。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军医从里头出来。方婳忙站起来,却因顿得太久,双腿已麻木,她下意识地扶住了木桩,急声问:“袁大人怎么样?”
火光跳动不止,军医的额头分明是一片冷汗,此刻闻得方婳问他,他才吐了口气道:“回娘娘,眼下伤势已控制住,可大人失血过多,还受了内伤,需得卧床静养十天半月。”
方婳紧绷的心弦悄悄松了一些,颤声问他:“只要卧床静养……就会好吗?”
军医点头道:“会好,下官现在去跟将军复命,最好三日后等大人的伤情好些,让将军送他回城里。这里条件恶劣,不利于大人养伤。下官告退。”
他朝方婳行了礼,转身离去。
一侧又有一队巡逻士兵过来,方婳猛地回神,忙转身入了营帐。里头早已升起了火盆,暖暖的温度与外面似隔开了两个世界,袁逸礼换下的衣裳都被仍在地上还没有收拾,一眼望去,尽是嫣红鲜血。
她咬着唇,缓缓行至床榻边,双腿一软便跌倒下去。
伤口已用纱布缠住,因伤在后背,军医只得让他侧卧着。他的上身不着丝缕,她的目光扫过,没有羞涩与不安,只低头拉过被褥替他盖上。
她哪里会不知他的心思?可他越是这般对她,她心里越是愧疚!
眼泪想要忍住,却不知不觉流下来,尝一口,竟是那样苦涩!
床上之人突然微微呻吟一声,方婳的心口略紧,目光朝他看去,闻得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婳儿。”
“大人?”方婳惊喜地靠近一些,他的手一把捉住她的柔荑,方婳大吃一惊,他没有睁眼,浓眉紧蹙,话语虚弱却透着坚定:“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他的话里透着不容她拒绝的味道,方婳震惊非常,又脱口叫他两声,再没有回应,他分明又是昏睡了过去!
她抽了抽被他握住的手,他的力气却很大,方婳不免骇然,他以为她还会不顾一切出城去吗?所以即便昏迷着也要紧紧抓着她的手不准她离开……
“我不会再走了。”她哽咽着低低地说。
她现在已经完全弄不明白苏昀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会轻举妄动,不会再给他和袁将军添麻烦。
马不停蹄赶来沧州,方婳一路上几乎也没什么合眼,如今往袁逸礼床榻上一靠,睡意马上就上来了。
梦里又见了苏昀,她问她为什么会不认得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苏昀笑着朝她走来,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狠狠地向方婳刺来……
“啊!”她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浑身都已被冷汗浸透。
手仍是被袁逸礼握着,他的双眸紧阖,脸色苍白虚弱。方婳捂着胸口,闻得外头的脚步声近了,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袁逸轩端着药碗入内,一眼便瞧见了帐内的情形,他的目光落在那双紧握的手上,眉头不自觉地凝起。
“将军……”后头传来军医的声音。
袁逸轩猛地回头,冷冷喝道:“退下!”
帐帘被放下,到底是没见着军医进来。方婳这才反应过来,想将手抽出来,奈何袁逸礼却握得她很紧。
袁逸轩见此,大步上前,精准地弹在袁逸礼的麻筋上,他的眉心一簇,握着方婳的手松了。方婳抚着手腕站起来,急忙解释道:“将军,我和袁大人……”
“娘娘记得自己的身份便是。”袁逸轩淡淡打断她的话,弯腰将床上之人扶起来,亲自给他喂药,“娘娘若是无事就出去吧,外头有士兵会带娘娘去营帐休息,逸礼这里有末将就行了。”
方婳知道他在怪她,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袁逸礼也不会受伤。她亦知道事情都这样了,再解释也是枉然,只得叹了口气走出营帐。
士兵见她出来,忙站直了身躯,道:“娘娘这边请。”
方婳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营帐,却径直朝城楼走去。
士兵追上来:“娘娘,您的营帐在……”
“本宫知道,本宫只是上去看一看。”语毕,她加快了步子朝前走去。
士兵踌躇了片刻,只能跟上她的步子。
守城的士兵见方婳过去,个个都吃惊地行礼,方婳行至城墙口,手掌抚着冰凉瓦砖,目光遥遥望去。
远处的火光若隐若现在山谷林子后,方婳的手指缓缓收紧,苏昀真的和轩辕承叡并肩作战了,也许在她的心里,她不是梁国人也不是楚国人,她只是选了值得相守的夫君而已。袁将军说的不错,苏昀与轩辕承叡的这段姻缘,还是她搭的线。倘若时间能回到以前,她想她还是会那样选择,因为那时候,她有燕修。
方婳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笑容。
如今想来,她真希望紫宸殿那一夜,燕欢真的一杯毒酒赐死了她,她与苏昀也始终停留在那时美好的记忆里。
夜黑风高,方婳未披风氅,整个人都已冻僵了,她却还不想回去。回去了,孤寂的营帐中也只有她一个人,她很讨厌。
笑着笑着,竟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救不了燕修,无法带会苏昀,也没能帮燕欢,兜兜转转,她竟什么都没有做成。身后有脚步声跑过,接着听到有人急声道:“你们快看!”
方婳胡乱擦了把眼泪转身看去,后面军营中,两队士兵齐齐朝一侧冲去,方婳的目光移过去。耳畔已有人叫道:“是刺客?那我们怎么办?”
另有人忙道:“底下有将军在,我们的职责是守着城墙,别看了别看了!”
众人忙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方婳一颗心吊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看向袁逸礼的营帐,还好,离那些刺客还有距离,况且袁将军应还在他的帐中,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身后的士兵见她看着底下,忙劝道:“娘娘还是暂且待在这里安全一些。”
方婳点头,她自不会那么蠢现下回去。